翌日,望月殿。
“月君,妖宗命五君于半个月后在彭城集合,还向属下询问了关于琉璃珠的事……”十九夜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块血罂粟玉佩呈给祁月。
他还欲再说,祁月挥挥手,将他的话打断:“十九夜,剩下的事稍后再说。”
平时酉时,是燕泠和祁月去林间小谷泡温泉的时间。今日,燕泠按照约定在温泉旁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他过来,心中有些不耐烦,又有点疑惑,便决定去望月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她刚行至殿门附近,听到殿内有人提及琉璃珠的事,便停了下来,屏息静听。
祁月怒目望向殿门,凛道:“在那躲躲藏藏干什么?出来!”
燕泠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立时站了出来,慢慢步入殿中。
她乖顺地低下头,用眼角瞥了瞥跪在地上的黑衣蒙面的男子,以及他手上的血罂粟,心道:上次是个四夜,这次是个十九夜,好奇怪的名字。只是……这十九夜为何看着有点眼熟?
十九夜依然跪在地上,手中的血罂粟鲜红剔透,他抬头与祁月的目光相触,祁月立即上前,将玉佩收入了袖子中。
燕泠已经趁际将那玉佩细细打量了一遍,觉得这个血罂粟同先前得到的那块似有所不同,但究竟不同在何处,却又很难说上来。
祁月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她:“三十杖,你下去自领责罚!”
燕泠知道他这次定会发火,但未料到自己要挨板子,咬咬唇,轻声道:“是。”
楼蓝扶着一瘸一拐的燕泠,喟然道:“我说你呀!应该算是福大命大了。先前谁要是做出偷听这种事,月君当场就把他灭了。上次在牡丹花园里,月君就处决了一个。”
燕泠听他提及牡丹花园,想起那个中年男子惨死的模样,越发觉得与这月君相处,得处处小心翼翼才行。
楼蓝将她扶到榻上:“你趴着。”
燕泠觉得被板子打过的屁股火辣辣地灼痛,她慢慢地挪着身子,趴在榻上。
楼蓝伸手就去掀她的裙子,燕泠吓得登时自榻上跳了起来,瞪着他道:“楼蓝,你想干嘛?就算我把你当姐妹看,你也不能脱我的衣服!”
楼蓝忙将她扶回榻上,抚额道:“我只是想给你上药罢了,再说我压根对女人没兴趣,我的心早就给我的月君了。”
燕泠唇角微微抽动,叹了口气道:“你把药搁这儿吧,我等会儿自己弄。”
“那好。”他垂下头,看不清表情,将药放在榻旁便退了出去。
祁月的寝房内,楼蓝将一小红盒的药膏放在桌子上,双眸略显黯淡,低声道:“月君既然这么关心她,何不自己将药送过去呢?”
祁月瞄了眼桌子上的愈肤膏,缓缓落座:“据你这段时间的观察,有没有看出什么眉目?”
“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但她的身份并非像她所讲的那么简单。一个人在生活中所形成的气质,不是说变就能能变的。”楼蓝如实道。
菁曼园的厢房内,燕泠躺了许久,身上的疼痛才渐渐有所减轻。她单手撑着床沿跪在榻上,轻轻褪下裤子,拿过楼蓝留给自己的药膏,准备往伤口处涂抹。
突然,房门“吱”地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燕泠心中一惊,猛然抬头望去,只见祁月清俊的面庞隐隐泛着一丝红晕,一双月眸愣愣地看着她褪去裤子的伤口。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迅即将裤子拉上去,又用裙子掩得密密实实。心里不得不佩服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将口中快要惊呼出来的“啊”字吞回肚子。
燕泠白他一眼,语气怨愤道:“月君是来看我被打得够不够惨吗?”说着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
祁月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反而异常柔和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他轻轻摇了摇首,这女人怎么总将自己想成豺狼恶虎呢?
打了人,现在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哼!燕泠依旧背对着他,不予理睬。
祁月见她似是在和自己赌气,撩袍坐到榻上。燕泠想起自己不能与他离得太近,此时浑身一个激灵,突然转过身来,警戒地望着他。
岂料祁月突然俯身,将药膏置于她的身旁。清淡的兰花香气,温热地在她耳边萦绕,目光相触之间,似有春风拂水,漾起浅浅涟漪。她心中似揣了一只不停乱撞的小鹿,顿时面红耳赤。
祁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快要陷进她璀璨迷人的星眸中,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她的脸廓,轻轻摩挲。
突然,他修长的手指顿住,秀眉微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转为一道凌厉的寒光!
燕泠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冷冽之意漫布全身,她侧躺在榻上丝毫不敢动弹。
良久,方听到他轻笑着开口:“一般的庸俗货色,我是不会看上的。如果换成个绝色美人的话,或许我会多看她几眼。”他倏地收手,眼中又流露出一股厌憎之色。
燕泠看在眼里,心陡然一沉。何时起,自己竟这般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先前在衡城云阳派,他说的那句“她是我的人,不会让你带走!”,让她为之心颤!花灯节他带着自己逛吴州城,稍纵即逝的淡淡一笑。还有刚才他略显温柔的话语,皎皎的月眸。
祁月拿出一方锦帕,将手擦了擦,无意间瞥见燕泠身边的另一盒药膏,顺手将它拿了过来,盖子已经打开,他凑近闻了闻,脸色霎时一变:“这药膏是谁给你的?”
燕泠侧目瞟了眼,道:“楼蓝。”
“你用了没有?”祁月的面色似隐隐有些惶忧。
“刚准备用,月君就来了。”她语气生冷地应道。
“你就用我给你的药膏。”说完,他将楼蓝给她的那盒药膏收进袖子里,大步离去。
他生气也是自己欺骗在先,况且自己来到这里还有要务在身,怎么能被这些琐事困扰?那盒药膏,难道楼蓝他……燕泠冷静后,思及此处,心下不由一凉。有时候,太过聪明反倒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