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声交谈了一会,就听见管家大声喊道:“二公子到。”
王天萧抬了抬手,舞姬悄然退下,满室突然安静下来。
“爹、娘,长忆来迟了。”王长忆走到厅中,行了一礼,声音不大,依然沙哑。
“快起来。来见过陇飞公子。”王天萧赶紧说道,身旁的徐云双露出心疼的神色。王长忆对着陇飞又一礼,不等陇飞客气寒暄,便走对面的食桌后坐下。
王天萧紧张的带着歉意看了看陇飞,陇飞摇摇头示意无碍,王天萧这才放松下来。
“晴烟,过去伺候二公子。”王回雪微转了转头,对正伺候她的晴烟说道。晴烟应了,去到王长忆的身边为他布菜斟酒。
这也正是叶歌奇怪的地方,王长忆身子不好,更是需要人照料,却一个贴身侍婢或小厮都没有。晴烟走后,拒霜自动顶上晴烟的位子服侍王回雪。只剩下叶歌一人是闲着的,一如她在王府的地位一样,显得多余。
“来来,长忆、雪儿,我们一起敬陇飞公子一杯。”王天萧与徐云双举起酒樽,对着姐弟俩说道。说完扭头对着陇飞,“今日陇飞公子到来,真是蓬荜生辉。”
两人站起,依言端起酒樽,饮了一樽,复又坐下,拒霜与晴烟分别为两人斟上酒,舞姬也重新回到场中歌舞。
“身子都成那样了,还喝酒?”叶歌心中暗惊。
接下来便是宾客随意吃喝,陇飞时不时的与王天萧交谈,王天萧不时的点头回话。
叶歌看见王长忆不停的喝着酒,一樽接着一樽,晴烟低头好似在劝他,却被他瞪了一眼。转眼看了看前面的拒霜,由于她背对着叶歌,看不见神色,只见她不时抬头看向对面,显然也注意到了。再看向上席的徐云双,她正满眼担忧的看着王长忆。
“真是彪悍。”叶歌暗暗嘀咕。
过了一会,拒霜转过身来悄悄对叶歌说道:“叶歌,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来,小姐刚刚饮了酒,身子有些不适。”
叶歌点头应了,出了门才想起这主院自己从未来过,怎知道厨房在哪?无奈的随意找个方向走,好在路上遇见一个小丫头,给她指了路,才兜兜转转的去到厨房。因为府里办宴席,所以厨房随时都备着醒酒汤。拿了托盘端了汤,叶歌凭着记忆往回走去。
“终于快到了。”听见里面的歌舞声,叶歌嘀咕了一声,由于不识路,所以走了许多弯路,端着托盘那只手已酸得不行。
拐了一个弯,叶歌就看见有人坐在路旁,把她唬了一跳,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居然是王长忆,她认得他今日穿的那件衣服。他坐在路边的假石上,头抵在膝盖,双手抱着头。
“二公子,你怎么了?”叶歌走近他,放下托盘,弯下腰对他说道。
王长忆闻声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神情狰狞,完全不似平时的温和,因为饮了酒,脸色不似平时的苍白。
“二公子。”叶歌退后两步,呐呐的喊了一声。
“滚。”王长忆沙哑着声音,喝了一声。
叶歌闻言赶紧端起托盘,正准备离去,王长忆却突然站起来,冲到旁边的草丛里,干呕了两声,接而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叶歌顿住脚步,站在原地踌躇到底要不要过去,过了半响,叹了口气,放下托盘,端了醒酒汤走过去。
“醒酒汤。”叶歌上前拍了拍王长忆的背,等他慢慢平复下来后,把醒酒汤递到他的面前。王长忆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的端过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将碗扔到草丛里,又走到刚才的假石上坐下。叶歌拘束的站在原地,不知她是该做什么。
“你走吧。”王长忆的声音不似刚才那么凶狠,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是比平时更加沙哑。
叶歌只好将草丛中的碗捡起,走到他身边拿了托盘,回头又往厨房走,她还要给王回雪带回一碗醒酒汤。走了两步,叶歌回了回头,看见王长忆又恢复她来时的姿势,瘦弱的身影看起来孤独而哀伤。
“奴婢听过一句话,不管你快乐或悲伤,生活总是要过的。”叶歌想了想,终是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管王长忆听见没,叶歌拐过弯,往来时的路走去。
待到叶歌重新端了一碗汤经过王长忆那里时,他已经不在了。叶歌在原地愣了半响,甩了甩头,回到客堂。
因为中途已耽误了太多时间,叶歌加快脚步走进客堂,将醒酒汤端到王回雪的食桌上放下,正准备退下,“叶歌,怎么去了这么久。”王回雪突然问道。
叶歌顿了顿,随便找了个借口,“奴婢迷路了。”
王回雪愣了愣,无奈的摇摇头。拒霜与红浅也同时笑出声来,“叶歌,你怎么这么笨。”拒霜打趣道。
叶歌憨笑了一下,不说话,敛手退下。她往王长忆那边看去,他已经坐回食桌后,不再饮酒,只是看着菜肴发着呆,不知想些什么,晴烟束着手站在一旁,见他不吃了,便不再为他布菜。
等到宾主尽欢,王天萧站起身来,对着陇飞说道:“陇飞公子,下人早已为你收拾好了客房,请随我来。”陇飞点了点头,王天萧抬脚走在前面引着他往客房去了。
徐云双这才得空走到王长忆身边,满脸责备与心疼,“长忆,明知自个身子不好,还这样糟蹋,饮这么多酒作甚?”王回雪见状,也走了过去。
“娘,我没事。”王长忆抬头对徐云双笑笑,淡淡的说道。
“你这孩子,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晴烟,送二公子回房。”徐云双叹了口气,对晴烟说道。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们先去吧,我想再呆一会。”王长忆摇摇头,语气生疏,手拿起酒樽正准备饮下,却又顿了顿,将酒樽放下了。
“可别再饮了。长忆,娘就你一个儿子,别让娘担心了。”徐云双的语气突然有些苦涩,看着王长忆的神色痛苦。
叶歌能感觉到徐云双的痛苦,王长忆正逢青春,却身虚体弱,想来徐云双心里极不好受。
王长忆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娘,你们想要的我已经做到。现在,就不能让我做我自己吗?当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长忆,你怎能如此跟娘说话!你明知娘是为了‘王家’上下,娘她的心里就好受了吗。”王回雪突然开口打断了王长忆的话,语气带着恼怒。
叶歌心里一动,王长忆口中的“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徐云双和王长忆之间生疏起来。
“我知。你们去吧,让我自己待着就好。”王长忆窒了窒,手用力抓紧酒樽,复又说道。
“长忆…”徐云双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却是说不下去,叹了口气,满脸挣扎的走了。王回雪也是闷闷不乐,上前两步搀住徐云双,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着话,想来是在安慰她。
叶歌跟着王回雪身后,满心不是滋味,今日的王长忆太过反常,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什么?
忍住回头的欲望,叶歌跟着她们走出客堂,留下王长忆一人在里面坐着,就如他平常一样,总是独来独往,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