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离去的张异生自然不知道他竟被这个貌似憨厚的铁匠给小小的敲诈了一把,不过这位铁匠在猜测出张异生身份之后,恐怕这几日都无法安然入眠了。
暂不提铁匠的忐忑与不安,买下匕首的张异生此时已经返回了薛家大宅。
正欲返回自己的小院之中,张异生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人迎着自己走了过来。
来人是一位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细眉大眼鹅蛋脸,一身及地黄衫衬出了纤毫毕现的苗条身段,一头乌黑秀发垂至腰间,行走之时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气。
看到黄衫少女,张异生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着来路走去,竟似不愿与这位少女碰面的样子。
“喂,你为什么躲着我?”
黄衫少女此时也发现了张异生,急行两步,挡在了张异生身前,毫不客气的问道。
张异生平淡的望了少女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再次返身想要离去。
黄衫少女见此脸上泛起了一丝怒意,踏前两步,再一次横在了张异生身前,面带不善的问道:
“没听见本小姐叫你吗?难道你哑巴之后连耳朵也聋了?要不是爹爹可怜你们母子,收留了你们,像你这样的废人,文不能弄墨,武不能舞刀,还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原来此女竟是薛大人的女儿。
薛永谨虽说为人性淫,府中妻妾成群,却不知因何缘故一直未有子嗣,膝下仅有一女,就是眼前的这位黄衫少女,薛灵儿。
薛灵儿乃是薛大人的正室姚氏所生。说起姚氏,那也是出身于附近的豪门望族之中,而姚氏背后的家族势力比起薛家不遑多让,甚至隐隐还在其之上。
也就是这个原因,薛大人一直对姚氏礼遇有加,而姚氏也是一个懂进退,知分寸的女人,除了将薛家大宅中的大小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以外,对薛大人寻花问柳、娶妻纳妾之事丝毫不加干涉,这更是让薛大人喜出望外,对姚氏也是愈发的敬重了。
对于姚氏的独女,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薛灵儿,薛大人更是宠爱有加,视之为掌上明珠一般,看不得薛灵儿受到丝毫的委屈。
久而久之,薛灵儿也就养成了刁蛮任性、骄横跋扈的性子。
薛大人杀死张老儿,强抢小寡妇和逼认张异生为义子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东林乡,可笑的是唯独薛大人的宝贝女儿薛灵儿却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自己的爹爹善心大发,收留了一对无依无靠的可怜母子,还将这孩子的母亲纳为妾室,将这个有些痴傻的孩子认作养子。
薛灵儿对薛大人的“善举”自然崇拜的无以复加,相反的,她对张异生可就没有什么好感了,尤其是张异生表现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薛灵儿在他这里碰了几次钉子之后,更让薛灵儿觉得此子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时不时的想要教训他一下。
张异生对于薛灵儿同样没有好感,不说她的小姐脾气,单说她是杀父仇人之女这一点,就让张异生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现如今又被这位大小姐给堵在了路上,张异生也是头痛不已。
看着半晌都没有丝毫反应的张异生,薛灵儿心中怒意大起,伸手就向张异生推了过去。
薛灵儿与张异生不同,薛大人自幼就为薛灵儿聘请了有名的西席先生,教导其琴棋书画,此外舞刀弄枪的功夫也是略有涉略,而张异生可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一个,说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也不为过。
因此眼看着薛灵儿一双白皙的玉手向自己推过来,待到张异生想要有所反应也迟了,竟被一下子推了个跟头。
从地上爬起的张异生又羞又怒,想想也是,被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推翻在地,想必换了哪个男孩心里也不会好受。
然而还未等他有何动作,却看到薛灵儿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望向了一侧。
张异生顺着薛灵儿的眼光看去,原来自己刚被推翻之时,怀中装得包有砒霜的纸包无意间掉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薛灵儿伸手向地上的纸包抓去。
张异生心中大急,急忙冲了过去打开了薛灵儿的双手,拾起地上的纸包转身便跑。
熟料薛灵儿竟没有去追他,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轻轻抚着自己被张异生情急之下打红的小手。
待到张异生已经跑的没影了,薛灵儿才回过神来,看着张异生离去的方向,狠狠的骂道:“这个小杂种,竟然敢打我,我爹我娘从小都没动过我一下,哼,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有你好受!”
说罢,又不解气的在地上狠跺了两脚,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张异生回到小院后,将自己买来的砒霜和匕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放好,然后便返回到卧室中,将门紧锁了起来,他可不想被薛灵儿这个疯丫头随随便便闯进他的房间。
在屋中歇息了一阵儿,等到夜幕降临,也未见到薛灵儿前来找他麻烦,张异生总算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不久,一阵睡意袭来,他便昏昏的睡去了。
此时的薛家大宅正堂之中,薛大人正端坐其上,而他下方正立着一名仆役打扮的精瘦男子。
“你是说那小子今天出府了?他都干什么去了?”
“少爷今天去了百草堂,买了一些砒霜。”
“什么?砒霜?他买此物想做什么?”
“回老爷,据店主说,少爷买砒霜是想给夫人敷面的。”
“哦,原来如此。嗯,此事等明日我问问媚娘便知真假。”
“老爷,少爷今天还去了一家铁匠铺。”
“他去铁匠铺干什么?”
“这……据铁匠说,少爷只是进去瞧了瞧,什么也没买。”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以后你把这小子看紧一点,前些年这小子痴痴呆呆的,还不打紧,这两年他似乎神智恢复了一些,还是看紧一些才好,若是他有何异动,哼,本大人也不介意找个机会让他去见他亲爹!”
“是,小的知道了。”
已经进入梦乡的张异生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看似莽撞狠毒的薛永谨薛大人也有如此阴险谨慎的一面,竟早已在他身边放下了耳目,而他今天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部落在了薛大人的耳朵里。
只是这位耳目却似乎并没有完全将张异生今日所作之事查探清楚,其实这事说来也巧,当时他去铁匠铺询问铁匠之时,铁匠正因为敲诈了薛家少爷一两银子的事情而惴惴不安,见到来人询问,惊慌之下的铁匠自然想极力隐瞒此事,于是便告知来人张异生只是四处瞧了瞧,什么也没买便离开了。
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巧合,张异生才在不知不觉中躲过了一劫,否则,知晓他身怀利刃的薛大人,恐怕真的会想尽办法让张异生去和张老儿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