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小雪,阿狸在园中栽下的几株寒梅,竟也在这西北之地生长的旺盛。阿狸做回女儿身,整日在庭院里教导钟齐修炼。自他体内的禁术被消去后,整个人更加生龙活虎,阿狸用妖灵之眼,甚至可以看到他头顶上方笼罩的祥瑞气泽。
长日无聊,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的苦寒之地,除了吃吃喝喝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阿狸除了教导钟齐修炼,便是裁剪衣服或是研发几道小菜。周翙音专门在她的屋子里安置一个炉子,方便她弄吃的,还可以取暖,不至于冻着。闲来无事几个人就会聚在阿狸的屋子里吃火锅,小日子过得平静安稳。阿狸偷偷溜进大漠几次,却没有发现似乎关于魔族的消息。偶尔会看见一两个成了精的魔兽,就会将他们的妖丹取了来,穿成珠子,五颜六色的妖丹汇聚在一起,既是好看。阿狸将那串珠子送给周翙音,后者板着给扔了回来。一说阿狸又不听话,私自进入大漠。二说阿狸心性残暴,能降服最好降服,何苦将妖丹剥落,害他们魂飞魄散。他这么说也是担心阿狸斩妖过多,引起妖族的恼恨,倘若哪一日集合起来报复,阿狸就是再有三条小命也不保了。
阿狸知道他心有执念,也不气,他不要就自己带着好了。这一日,又落了雪花,没有什么风,阿狸便带着钟齐去街角的小摊上吃烤羊肉。他们俩都爱吃辣,围在老板的火炉边,捧着一碗蛋汤,吃的额头上冒汗。长街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是踏雪出来玩的年轻人。阿狸听他们议论说,听风馆来了一名绝色女子,不仅舞姿非凡,更弹得一手好琴。阿狸对美人颇感兴趣,拉着絮絮叨叨的钟齐一溜烟的就往听风馆跑。
听风馆说是歌舞馆,却也提供一些特殊服务,只要有银子,眼睛长在头顶的佳人红牌也只能乖乖躺在身下娇吟浅哼。钟齐憋红了小脸,不肯进去,最后被阿里扯小狗似的揪着耳朵提了进去。听风馆内温暖如春,四处都是幽兰清香,令人心神迷醉。阿狸四处乱瞅,钟齐则是头也不敢抬。小二见这两人,一个女子一个男童皆是穿戴不凡,想来是凑热闹的,便殷勤的将他们领到一处上等看台,沏上茶水后,一一介绍桌上的甜点零嘴,阿狸瞧那枣泥糕做的晶莹剔透不由好奇,便问他如何个做法。小二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一番说辞下,又将后厨叫了来,细细讲解过后,阿狸这才高高兴兴的付了银两,问小二那头牌姑娘什么时候才开始表演。
头牌的架子自然是很大的,这么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此时外面天色已晚,阿狸跟钟齐在小看台里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用小术法过招,瓜子壳分成了两方被术法染上红绿两种颜色,在桌子上撞来撞去,小儿进来换茶时,险些被惊得背过气去。
下方台子上,一卷火红的地毯铺开,竟是上好的火狐毛。阿狸便有些不开心起来。这么大块的地毯,要猎杀多少无辜的火狐狸,竟只是为这舞姬做脚踏。她暗自哼了一声。大厅里已是满座,高台上也点好了红烛,却一直不开场,像是在等待谁。
随着一声“周少将到、刘将军到、徐将军到、刘老爷、赵老爷、潘老爷到!”人群便开始起哄,原来等了这么久,是在等他们。阿狸没想到周翙音也来此处凑热闹,看着他们在预留的看台上坐下,周围的灯便全都熄灭了。唯剩高台上的几盏红烛灯笼在来回摆动。突来的寂静后,一渺渺琴音传来,好似藏匿在无数风雪后的寒梅,让人抓心挠肝,都站起身子想去细看那白纱后拨弦之人。
“溪水清清,子心归宁。
慕君朝华,自甘寒贫。
溪水浅浅,妾心如莲。
玉珠深眸,深深吾恋。
…………”
歌声一句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不失温柔,深情不失玲珑。阿狸听得如醉如痴,早就忘了先前还因为一块火狐皮对人家心存恼怒。一曲清歌后,辽阔的黑暗中只剩下深沉如海的呼吸。众人还未回神,一阵风将那白色丝纱吹开,一窈窕女子,仅着一袭红色纱裙,上面裹住一抹胸,下面是红条丝组成的裙摆,翩然舞动而来,五官精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如果说之前的乐曲是一首山泉之歌,那么这舞便是火焰的生命之舞。
台上女子深情舞动,台下众人如痴如醉,最后,女子手握一根花绳,在全场飘飞一圈后,径直飞入位置最佳的一处看台,在众人簇拥前的那名年轻公子耳边轻轻一吻,又如精灵般带着一丝狡黠的明亮笑容后退落回白纱深处。
全场鸦雀无声,女子却没有再现身,风韵犹存的老鸨挥着丝帕踏上高台,满面的笑容,合不拢嘴。
“列位大爷们!咱们淑儿姑娘美不美?”
“美!”全场齐喝。
“淑儿姑娘跳的好不好?”
“好!”又是众口一声。
“淑儿姑娘的琴声妙不妙?”
“妙!”阿狸跟着一起大声夸赞,心里暗道,天下间藏龙卧虎,竟也有这等多才多艺偏生还容姿倾城的女子。自己身为一个狐狸精,却连一点点的容貌都比不上,真是有亏狐族的列祖列宗,若能够重新化形一番,一定要变的好看些才对。
“今晚就是淑儿姑娘的****之夜,别的庸俗之话,咱们也不多说,哪位爷出的价钱高,便可以带走淑儿姑娘!卖身契在此,我红姨可是说话算话的!”老鸨眼角流露出一抹春色,看着下方拥挤的人头,就像看到一块块金灿灿的黄金。
“起价一千两!”
“我出两千两!”
“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男子人急红了眼,一个个恨不得豁了命似的哄抬价格。
“我出两万两!”隔间里传来一个男子清新淡雅的声音。阿狸呆了一瞬,然后看见周翙音走出隔间,站在门边,神情淡漠,脸庞轮廓锋利,有光线从背后投射而来,衬得他如同高贵的神祗。
“我出两万两!”他这么说,而后才发现对面隔间的阿狸,眸光忽的跳闪一下。像是心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