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已近正午,积雪消融的很快,路面上的泥泞弄脏了阿狸的鞋子。小巧的绣花棉鞋一朵朵寒梅被被泥水浸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提着两坛子酒水,以及一些食物颇有些吃力。青石板路上有些地方,积水成冰,阿狸走的小心翼翼,唯恐砸了手中的酒水。只听到前方有些喧嚣,抬头便看到一辆马车直冲而来,两匹拉车骏马鼻尖喷薄这白色的气息。阿狸一时顿在原地,忘记了躲避。从马车上被风吹起的皮草车帘间,她隐约看到一双青色的眼眸。
那般诡异的青色,她也只在一个人眼中见过。好似一团寂静的火。
“师兄!”她回神,召唤声脱口而出,低低的,却饱含深情。正预飞身扑向马车,却突然被人从后抱住,束缚住了双臂,一个回旋,连转两圈后,退在路边。马车踩着积雪与碎冰,吱呀而去。身后人得气息熟稔。阿狸从他胸膛间抬起头,望着麒麟散着神光的脸,顾不上问他从何而来,有些急切道:“那是师兄。”
“不是!”麒麟望着她,总觉得消瘦了许多,言语里不免带几分心疼。“那人是邱国少将,不是尹隼。”
阿狸顿住,半响后才低低应了声,她也明白这大千世界,怎么可能这么巧,丢了的人这样轻易便找回来。她回过神,才看见麒麟身后一个身着银色长袍,明媚皓齿的女子,正是先前镜城少主逃跑的未婚妻阿蛮姑娘。阿蛮见阿狸终于注意到自己,大眼弯起一个好看的角度,笑着挥挥手说:“又见面啦!”而后几步上前,挽起麒麟的手臂。情人间亲密的姿态。阿狸微微怔住,从麒麟的怀中退开一步,瞬间觉得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心中一空。便抬头去看那两人。他们都穿着银色的衣袍,在映着积雪的阳光下有些闪眼。
麒麟也微微变色,看着面前提着酒坛跟食物的瘦小姑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酒坛。阿狸却抬头露出一个笑来,她说:“你以前从不做事的,现在干嘛这么客气。咱们回去吃饭吧。”她提着酒坛在前面慢悠悠的走。麒麟在后面沉默不语,只有阿蛮笑嘻嘻的捡着话题,说的小心翼翼。
街边顶着寒风的商贩,沉默注视这三人中尤为耀眼的男子。面色上露出些许戒备的表情。大漠边缘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男人,都是钢铁一般的强壮与粗狂。只有在遥远的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那些肤色胜雪,相貌惑人的男子,而在故事中,那样的男子常被冠以妖孽邪魔的身份。若是往日,这样的人定会被当地族人抓起来烧死,以敬天神。
麒麟便在当地人警惕的目光中走进了将军府。颇有些不自在。他想唤阿狸,想变回一只金黄的小兽,窝在那瘦小姑娘的怀中。却没想开口唤出的便是阿蛮二字。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脚步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周翙音已经回来,铁甲还未卸下,散着寒冷与血腥。见到麒麟后,一张脸臭的不行。倒是经历一夜的战乱成长许多。阿狸催促他回房间休息。走到门房前,才想起什么似的,周翙音回头道:“昨夜的沙匪许跟邱国有联系,最近局势有些变动,你呆在府里,不要再出城。”他深深看一眼阿狸,唯恐她再背着自己外出斩妖。
阿狸点头应承,回头便看见麒麟有些恼火的神情。这神兽跟着她十余年,喜怒无常的性子阿狸也是见惯了的。当下不管他们,去了小厨房准备午饭。
院中积雪消融一半,周翙音换下铁甲,闻着上面的血腥气,微微皱眉。尽管在军营历练多年,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味道。换上一袭的长袍才觉得清爽许多。眸子不经意扫过屏风,便见一道人影飞快略去,当下心中警觉,拨剑侧后,一步步探出去。屋子中寂静无比,空气都好似粘稠起来。人还未探出屏风,一道刺目的剑光便斜斩而来,他接力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剑,还未回转反击,那刺客手法凌厉,又是一记迎面
直杀。周翙音只得挥剑去斩他握着兵器的手。电光石火间,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瞬间燃烧起来,火焰之烈,逼得周翙音倒退一大步,瘫坐在床上。望着面前快烧成灰炭的人。
麒麟从屏风后转出身来,道:“我替阿狸还你一命,以后你们就是对等的了!周少将。”周翙音握紧长剑,最终还是叹出一口气:“你为何说这样的话?阿狸从来不欠我什么。”
麒麟发出一声冷笑:“她自然是欠了你,才会一路跟着你,难不成你以为她喜欢你?”
“她自然是喜欢我的,此番战事了却,我会带她回周府,脱离修士与妖魔道,让她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子。”周翙音说的肯定,淡笑,扫过一眼化为骨渣的黑衣刺客,对麒麟有些莫名的敌意。
麒麟脸色很丑,下颚线条僵硬,恨极了周翙音提起阿狸的样子,他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神兽,本应心胸宽广,此时却忍不住跟这个自恃清高的男人吃起了飞醋。这个男人要把他的姑娘夺走了,跟自己朝夕相伴十数年,形影不离的好姑娘。
“你信不信前世今生?”麒麟斜睨他,颇有勾魂小白脸的贱性:“十多年前,这世间有一年轻的和尚,养大了一只狐狸。和尚斩妖众多,得罪了妖族,在狐狸天劫对抗中,保住狐狸的命,自己却殒落了。”
麒麟一边说,一边打量周翙音的神色,见他不动声色,才笑呵呵道:“那就是你的前世,周少将,或者该称呼你翙音法师。”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翙音一向谦虚平和,此时却露出一副倨傲的模样来。
“你命中带煞,不会有好结局,我想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