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邻里也不少跟着到了县衙,连知县大人都不知道如何判,只不过几句口角,西门庆却暗暗向知县送去重金。
知县收了钱财,便只得道“堂下犯人,本县西门大官人告你背义乖仁,恶意污蔑,聚众而为不轨,你可知罪。”
沐桦跪在堂下,直挺着腰板“小人不知。”
知县伸手要抽黑色的令签,黑色令签用于较轻刑罚,如打板子,他看沐桦好歹算衙门的人,算自己人,打她二十大板也就罢了,却见西门庆摇摇头一脸不悦的样子,知县无奈便从案台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红签往下一扔:“上夹棍!”
“是!”两侧衙役大声答应,从一旁取来了一付杨木制成的“夹棍”。
这夹棍是由三根长三尺左右的圆木棍组成,外侧一根用铁条固定,另两根用绳索串起来,将犯人的两条小腿夹在中间,用刑时猛力往两边拉,三根夹棍收紧,狠夹犯人脚踝,那种长时间持续的剧烈疼痛足以摧垮人的意志。行刑之人根据官老爷的指示用劲,如果用到十分力,这犯人的脚骨常常会被夹碎。
要是夹碎了脚骨,便是废人,知县也知她冤枉,自是觉得太重了,虽使了红签却暗地里嘱咐衙役,只需见血便可。
腥红的血渍,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乌黑的地面,以往的血渍,还不曾干涸,新鲜的血液,又再次铺上,积上了厚厚的一滩暗红,令人心惊胆战。
剧烈的疼痛使得沐桦紧紧咬着的下嘴唇已经渗出了鲜血,那夹棍似乎磨到了骨膜,层层的波痛,持续不断,终是扛不住叫出声来。
看的周围的街邻都不忍再看,有几个年纪小的都吓得哭了起来。
县令看看差不多了,便让人停止。
刚想让人把沐桦拖下去,却不料西门庆稍稍的挑眉,唇角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嗜血冷厉的模样,让人觉着毛骨悚然。几步走上前托起了她的下巴“我告诉过你,我,你惹不起。怎么样服了吗?”
沐桦瞪着泛红的眼眶,低低惨笑,冷冷讥讽“西门庆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她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她很怕痛,甚至哭点很低,只是她知道有些时候绝不可以低头,他想折损她的心气,做梦。
西门庆迸出一道愤怒的火光,咬牙切齿的怒道“好好,好硬的嘴。”眼中迸出骇人的怨恨,“我定叫你有口难言。”
高大强壮的衙役手持铁片,啪啪啪!用力的拍击着沐桦的脸颊,左右开弓,响亮又狠戾,让她的口里不断溢出鲜血,顷刻间,已被拍得青紫,二十下,若是女子下手,都已是难忍的苦痛,更何况,是专门行刑的男子。
在场所有人呼吸一窒,面色惨白,双目瞠大,都被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皆是布满惊恐之色,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夜色渐深,浓云层叠遮住皎月,一阵寒风吹来,全身冷的发颤。
县令让人送来了止痛药,沐桦的伤却并没有因为敷上药而减轻多少痛苦;她伤药时是更是受到很大的折磨:那受了伤的脚踝和嘴。不要说上药,就是动上一动也痛得她能出一身的汗水。
但偏偏不能别人代劳,只能自己动手。
何九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似比这雪色更淡,伤口的血淋漓染透衣襟,在衣服上触目惊心蜿蜒而下。
心中不禁惊叹,这该是怎么样的人,明明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怎么骨头这么硬,一步步她既然早想的清楚,却还是毫不犹疑的踏入,只为了来日给武松讨个公道吗?
“小哥放心,你们走后我就支开了潘氏和王婆。使火钳在堆里夹起两块骨头,放到布卷带回来了。”
沐桦张不开嘴说话,只得点点头。
“若是没有小哥引走西门庆等人,怕没这么容易把骨头偷到手。”西门庆不同于潘王等妇道人家,是何等精明细致的人,若是他在场,和那些家丁守着,想偷尸骨未免痴心妄想。
沐桦有张嘴吐了几口血水才勉强开口道“麻烦九爷了,此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这是自然,那没事我先告辞了。”
沐桦静静的躺在床上,不敢动也不能动,看着窗外的星光,天玄星河。
公孙胜,你让我不强出头,我记着呢,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可若是今日西门庆不狠狠出这口恶气,事情万不能如此善罢甘休,我不想落在他手里,我还想活着等着武松回来。
我不想死。
不知睡了多久,两天或是三天,反正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满眼的白色幕帘,在空中飘扬,一个人走进了她的视野,沐桦惊喜的跑过去,依然的白衣白帽,是她心里的模样。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一直都在找你。”沐桦静静的开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些话,仿佛这就是心底最深的话语。
忽然间他清润的眼底浮起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那深处浓重的哀伤几近凄烈,揪的人心头剧痛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迷糊间,谁微微粗砺的指划过她的眉眼,沐桦猛地惊醒,抬眼间便是那黯然的虎目。
武松,你终于回来了。
屋子里还有还有何九和郓哥,她知道武松已经知道一切事情了,那英俊面容之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消沉,那眼中的阴霾如轻云遮蔽了星空,更如夹着冰凌的潮水,沿着她的血液散布,将心头的隐痛一丝丝牵扯。
心头似是被一把尖利的匕首抵住,泛起隐痛刺骨。沐桦想要对他笑一笑,却只虚弱地牵动了唇角,惨白。
郓哥忍不住埋怨道“刚才我们去了县衙,可是大老爷收了西门庆的贿赂不肯受理。”
“奸夫****”武松握拳狠狠的砸到墙上,咬牙切齿,那神情便如这千里冰雪都落于眼中,无底的冷厉。
“哥哥三思为那对狗男女抵命不值。”沐桦道。
“你放心这个仇我武松自有办法报,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眸子染尽肃杀的冷暗。
沐桦早猜到必然如此,若是有丝毫的办法,她和武松也不至于被逼到这样的境地,现在只盼杀戮快快过去。
明天,总是期盼还有明天的。
不知是不是太痛了,沐桦又晕厥过去,再醒来,只有郓哥一人,她强自撑起身子道“哥哥呢?”
郓哥的脸上煞白似是受到什么惊吓,竟说不出完整的话“刚才武都头把街上开当铺的李定,开银铺的钟文山,卖酒的胡正清等邻居都请了去,他说冤各有头,债各有主……”
原来武松把邻里都找去,还有潘金莲和王婆。潘金莲虽然害怕,但到此时嘴里还在抵赖:“叔叔,不是早跟你说了嘛,你哥哥是害心疼病死的,关我什么事?”王婆也知道今日断不能招认,这婆娘毒透了心,人证物证俱在,却还是死活不承认。
武松回头执刀相向,潘金莲吓得三魂六魄都丢了大半,哪里还挺得住,于是把怎样与西门庆相识,然后由王婆设计让他们通奸,又如何被武大郎捉奸在床,后让西门庆踢伤武大郎,最后下毒杀死他的过程,说了个遍。
王婆一看,哪里还敢硬挺,只得招了,武松让她们都在供词上画押。然后让几位邻居都签名画押,以作见证。
“然后呢?”沐桦问道。
“然后……然后武都头手起刀落就…就……”郓哥吓得不敢再说。
其实也不必再说了,武松杀嫂,这个她知道。
天空中乌云压得格外低,沐桦不知道怎么自己竟然能够站起来,尽管每走一步宛如走在刀尖上,痛的她浑身颤抖。
狮子楼下,人们远远的围成一个大圈,可谁也不敢靠近分毫,殷红得鲜血汨汨的流淌。那男人似乎狂了,挥舞着拳头似想把所有的苦恨全部释放出来。
尽管他的仇人已经死了,可那能换回他的唯一的哥哥吗?人世间最浓最不可断的便是至亲骨肉。
血脉断了,心可痛,痛,痛的无以复加。
周身是静冷的,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严邃而凌厉,可以将一切洞穿粉碎,寸片不留。
沐桦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似已模糊一片,踉跄的走过去,难过似溢满了胸腔,苦涩的只想哭“哥哥,別打了。哥哥,别打了。”
武松浑然不觉,他所有的感觉都是那彻骨的恨意。
沐桦上前一步,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握住武松满是鲜血的拳头,只觉得他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她轻轻的唤着“二郎,他已经死了。”
武松终于停止击打的动作,抬眼看着她,那原本近乎疯狂的眼神渐作悲凉。
一道电闪伴着雷鸣划破长空,撕裂天地,照亮雨幕昏暗。
稍纵即逝的电光下,照亮两个苍白的面容,瓢泼雨落,将愤怒与怨恨冲刷成无尽的悲哀,黑暗空旷,只余两个孤单的身影,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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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小悲,不过马上就要到八百里水泊梁山了,更多纠结的爱恨情仇,更多有趣的故事,各色各样的帅哥排排站,月月带你一步步走近梁山,走到那些人的心里,好戏就要开始了,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