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梭,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或者是,功能?
苏巧深吸口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金桔树。
这盆金桔树大概有一米半高,之前被养的极好,形体瘦长,呈宝塔形,枝叶间密密匝匝,非常壮实的样子。而今正是金桔的花期,郁郁葱葱的绿叶间点缀着一朵朵小白花。可以想见,等到了过年时候,这枝叶间结出个个金色的小果实时,会有多么喜气。
“你怎么可以跟我说话的?”苏巧认真问着眼前的金桔。
金桔显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问题,非常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一直都有说话的好不好!但是有些人能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不能。可是能听到我说话的,只有你一个哦。”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木梭身上。
实际上,很多人情绪出问题的时候和植物相处,会觉得精神振奋一些,难道就是因为所谓的明白了植物的劝解?苏巧摸摸金桔,对它笑:“那谁能明白?”
“恩,胖大妈明白!还有几个大叔,来了又走了,现在都不见啦。还有个男孩子,那么小小的时候能听懂,他有时候会出现,很热的时候啊很冷的时候啊,后来有一次再见,他长的那么大大的,就听不懂了,好可惜。而且这几年我也没见过他。”金桔在风里沙沙作响,然后又抖动枝叶:“瘦大叔就一点听不懂,有一次还想把我送人。”金桔似乎有些苦恼:“可是我年纪大了,不想乱跑啊。”
苏巧气的笑,问它:“你几岁了?”
“花店刚开的时候我就在。开了二十几次花,结了二十几次果啦。胖大妈那时候还不胖。”金桔开始回忆似水年华:“刚开始我还有个兄弟,我俩在店门口站岗。有一年它身上长满黄蝴蝶,好可怕,最后枯掉,只剩下我,胖大妈就把我搬回来在后院。”
这盆不怎么起眼的金桔,居然是店里面相当于吉祥物的存在。苏巧饶有兴致的跟金桔说着话,打探一些花店的消息。这盆金桔因为存在的年代久远,智商等同于大约十几岁的孩子,和她沟通起来没什么困扰。
自己那盆貌似只有四五岁大小,老爱夹缠不清的绿牡丹和它一比,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同时苏巧也弄明白一个问题,养的久且有了感情的植物,是非常不喜欢换地方和换主人的。哪怕是盆栽也一样。
就盆栽金桔来说,活了二十几年,的确算是高寿。市面上盆栽金桔通常都是今年被买回去,来年就死了,主人家待过年要装扮时候,会再买新的。眼前这盆幸运在于生长于花店里,有着懂花木的人侍弄,才有这般高寿。
李飞到了后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苏巧撑着下巴,坐在一堆花木的簇拥中,亮晶晶的双眼,含笑的嘴角,瞧起来格外神采飞扬,那么专注。他忽然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这个女孩儿就好像能够跟花木沟通一样,如天外临世的花仙子。
以往有位年纪不小的清理工,叫老郑,说过植物会说话什么的,料理起来花卉真是一把好手。后来他儿子把他接到外地去享福了。看着苏巧的神情,李飞真觉得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满脸橘皮的老郑。
几声咳嗽打断了苏巧和金桔的沟通,苏巧一抬头,见是李飞。
“我出去抽根烟,你到前面帮我看下。有人买东西就喊我。”李飞挠挠头。
“恩,晓得了。”苏巧笑着,拍拍金桔,和它告别。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和金桔沟通,它很珍惜苏巧。
植物看世界的眼光和人类完全不同,虽然它活了二十几年,但有很多东西还是头一次从苏巧这里听说,譬如人类是有代号的,胖大妈叫刘姐,瘦大叔叫何庆。而那个这几年不见的小男孩,和苏巧前几任的清理工,苏巧也不认识,就没办法把他们的名字告诉金桔。
店里的电脑联着网,桌面上还登陆着李飞的企鹅账号。苏巧随手点开个网页,随便浏览着,李飞的企鹅忽然滴滴叫起来,是个男头像,苏巧没管。那头像闪动几次,干脆弹了个窗口出来,上面几行字:“在店里呢?”
“阿飞,阿飞在么?”
“怎么不理我。我有事啊。”
“我十七号回去。”
苏巧站起身,到了门外,李飞在对面一条夹道的阴凉处吞云吐雾,一眼就能看见。
“怎么啦?”李飞先招呼着。他没见着有客人进店门啊。
“有人在你号上说话,可能是有急事,弹窗口了。”苏巧答着。
李飞摁灭了烟头,走回店里看。苏巧大致扫了一眼,见窗口里比刚才多了几句话,但没瞧清楚内容。李飞脸色难看起来,噼里啪啦回了几句,然后摇头叹气:“老板娘的儿子要回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李飞拿起座机拨号,一会儿把事情说清楚。那边的反应苏巧听不见,但是看李飞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老板不是在外国念书么?外国放假时间跟咱们不一样呀?”
“没!他说自己带的导师要来中国交流,有几个交流生名额,就跟着回来了。”
苏巧点点头:“趁机探亲么?倒是好机会……”
“什么啊!他是回来当交流生的,要在国内待到毕业,好几年呢!”李飞打断了苏巧的话,愤愤说着。
苏巧也是一阵愕然,那还出国念书干什么啊。出去光是保证金都得几十万,更不用说在别的事情上花的大力气。要是出国喝稀饭那么简单,中国移民的人可就海了去。搞半天再交流回来,苏巧真想问问,这孩子不脑残吧。
“老板娘没说什么吧?”苏巧八卦着。老板娘瞧着脾气很好,人也和善,但刚遇上被骗的事儿,再加上儿子这么一搅合,就不好说了。
李飞显然也很头痛,抱怨着:“没说什么。人家家事,咱们管不了。都四点了,到六点你就走吧,我住店里呢。”
李飞不但是财会,还兼任着看店的责任。
自从知道老板的儿子要回来,李飞脸色就很难看,一直不说话,也不再上网看电影玩游戏,阴沉着脸坐在椅子后面,心思很重的样子。沈巧不敢打搅,想着难道李飞跟老板的儿子有仇不成?
到了六点,苏巧就打了声招呼回家。第一天上班,总体来讲还是很顺利的,没有整天呆在老板眼皮子底下,让她觉得很轻松。
问了苏爸,认不认识什么海边的花农,家里的产业符合莫蓓玲想要的条件,苏爸想想,只是摇头。
他也只是在一家国企做个小主管,一辈子都耗在里面,尽管爱养花,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花友,
但花农还真不熟。
听说是女儿给一个朋友打听的,苏爸表示,再跟自己的朋友打听打听。其实这件事还真不好办。长海市虽然有海,但不属于港口城市,海风还是挺大的。除了东边海堤那里风小,环境宜人,开发了出来做夜市和娱乐区,剩下的海边土地多属盐碱地,没多少人居住,更不用说种花了。
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这么大的长海市,说不准就有适合的地方,不过大家不知道呢。
吃过晚饭,苏巧早早躺在床上。今天说不上累,但比起平时呆在家的懒散,让她还是稍微感觉腰酸。劳动是最好的安眠药,消化剂。平常晚上她都是玩到凌晨才肯入睡的,但有了工作一切都不同起来。
看着女儿闭着的房门和门缝透出的黑暗,没了往常鼠标键盘的噼啪声,苏妈欣慰的笑笑,轻手轻脚把电视关了,拿起平素根本不看的报纸,慢慢阅读起来。
一夜安宁,唯有天上明月,轻轻播撒银辉,照耀在各家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