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童慧还是抱着期盼的。
只是,她也不敢仔细想到底该盼谁……
第一个盼来的,是太阳公公。也是亲人,所有地球人的亲人。
童慧发善心的松开酸麻的手臂,小猫腾的跳下地,弓着腰抖落几下,然后纵身一跃,跳上窗台,然后回头,面带不舍,喵呜。
她感动的走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出口堵住了,它出不去……
她大囧,把丝袋团取下,小猫感激的回望一眼,嗖的窜出去。
她感叹,自由着,真好。
然后,她发现,这个窗子上安着一根根铁栅栏……俨然一个小监狱。
这应该是防贼的,可是,坏人被关在里面了。
她扒着铁栅栏,感受了一会儿囚徒的无奈和无望,然后老实的坐回板凳上,原因无他,她饿了,坐着会好受一点。
第二个出现的,很出乎她意料,居然是李大龙。他戴着一顶毛线帽,看起来有些陌生,可是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刚剃了光头……
昨天下午看到李大龙的新发型的时候,童慧吓了一跳,他的脸很黑,头皮却白白的,有点滑稽,她明明很害怕,却又想发笑。而那家伙皱眉瞪眼的样子,有点像水浒传里那个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可是人家虽然号称花和尚,却是不会调戏良家女子的。
李大龙瞪着眼看了童慧一会儿,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冻死了。”
童慧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垂下脑袋。
李大龙等不到她的回应,口气恶劣的说,“我妈说的没错,你的命还真硬,看来在这熬过三天也不是不可能。”
男孩子说完就转身离开。
童慧低着头,像是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的呼吸凝住了,心跳停摆了,她听得清楚,三天,他们居然要让她在这里呆三天?他们居然以此来验证她的命到底有多硬?
这些人,到底是无知,还是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童慧的身子忽然一晃,差点从凳子上折下去。
她艰难的开口,却发出一声沙哑的哽咽。
很陌生,很难听。
她知道自己被吓到了,这一次比昨晚的“假闹鬼”成功多了。
童慧想哭,实际上她的眼睛已经发酸,喉咙也开始堵塞,可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不可以哭,那个男孩子说不定还躲在窗下,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不能哭,因为,没有人会在乎。
童慧双手抱着小腿,脸颊紧紧的贴在膝盖上,粗糙的棉裤面挤压着眼皮,这样就不会流泪了。
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
可她知道,再久也不会超过三天,而那个数字,在她心里已成了不可逾越的坎儿。她还知道,她撑不过去的。
因为,现在她就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童慧想,临死之前,是应该看一眼亲人的。
她记得爷爷临终前,把爸爸妈妈姑姑都叫了去,似乎说了很重要的话。那时她忧心忡忡的等在门外,她想,或许爷爷也有话要交待她的。
因为,她也是亲人啊,而且,还是爷爷最疼爱的小孙女。
可是,她还没被叫进去,就听到里面爆发出阵阵哭声。
她推开门冲过去,还没看到爷爷的脸,就被爸爸抱住,捂住她的眼睛,说什么也不让她看,任凭她哭得稀里哗啦,在他怀里拳打脚踢。
姑姑说,小孩子不能看,会被吓到的。
她哭着说,我不怕,那是爷爷……
爷爷怎么会吓她呢?
她还想让爷爷看一眼她的眼睛,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那样,也许爷爷就舍不得离开了。
童慧失败了,回忆起往事,她还是忍不住流出眼泪,热乎乎的泪水悉数被棉裤吸进去。而那湿热的膝盖,似乎成了她身上最有温度的地方。
直到一波又一波的泪水全部被吸干,童慧才抬起头,她安慰自己,没有家人在这里,她至少还有太阳公公。
大概是晌午了,阳光已经不像早晨那般明亮了,可还是晃晕了她的眼睛,她使劲的眨了眨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视力正常,于是,她看到了窗台上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纸包。
童慧迟疑了一会儿,走过去,打开,一只鸡腿,油亮亮的,还温热着。浓浓的酱香冲进鼻孔,再也没有一丝讨厌的油腻感。
她的眼里再次蓄满热泪。
立即猜到是谁留下的,没有丝毫犹豫,埋头就啃。
为什么不吃呢?她并不恨李大龙。
如果要恨的话,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恨不过来……而且,即便是要恨,也要先填饱肚子,这样才有力气。
她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空,胃里空空,心里空空,空得她难受,空得她恐慌。是的,她害怕,她不想死。人在黑夜里可能会脆弱的绝望的想放弃,可是只要见到了黎明的曙光,她相信没人还会选择轻视生命。
太阳底下的生活,多令人向往,即使是挣扎着,也要活下去,即使是为此,要舍弃一点坚持,或者尊严。
一只鸡腿下了肚,胃饱了,心里依然空荡荡。
钱不是万能的,食物也不是万能的,它能满足胃,却无法填满它的邻居。
童慧长长的叹息,带着饱食的满足,又带着些莫名的哀怨。
她用包着鸡腿的纸擦手,忽然觉得不对劲,展开一看……
天气,晴,西北风……
她皱眉,李大龙,这是在报复吗?
随即苦笑,连他都知道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好吧,她索性狠狠擦了嘴巴,揉成一团,然后丢到地上,补上几脚。
不被珍惜,被抛弃,被践踏……
纸啊,你会不会难过呢?
如果难过,为什么不哭呢?
她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脏兮兮的纸团,手指是干的,原来你也是傻子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太阳公公,再无一人造访。
连小猫都不肯露面,大概怕再被她绑架了。
童慧再次想起那个“三天”,让人绝望的时间长度,她不知能否跨越的长度,如果有某人的帮助,也许可以,可是,想起夜晚的漆黑无助,还有那呼呼的刀子似的北风,她依然觉得三天仿佛三辈子那样漫长。
一想到三辈子,童慧就开始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