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后，童睿背着书包闲溜达，姐姐最近准备一个什么竞赛，每天放学后都要留在学校上自习，他只好自己放羊了。
回家也是一个人，没意思，于是就沿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乱走一气，原来少了一个人，世界是如此寂寞。
一抬头，居然逛到了另一所中学，想起姐姐说过这附近有家土掉渣烧饼味道不错，于是仔细的打量两边的店铺招牌。
也不知这小店藏在那个犄角旮旯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走着走着居然拐进了学校后面的小胡同，然后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
时值黄昏，胡同里晦暗不明，隐约看到三个穿着墨蓝色校服的身影，一个瘦削，两个粗壮，瘦削的那一个靠着墙壁，另外两个面对着他，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
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动作快点，别TM慢吞吞的。”
另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传来：“把手表摘下来……”
童睿脚步一顿，皱眉，听同学提过这个学校风气不太好，果然不假，恃强凌弱这种事，无处不在，连学校这种地方也不能幸免。
他不想多管闲事，他不是王大头，没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刚好前面有个岔路口，他抬腿就走了过去。
在这条巷子里，居然有惊喜等着他，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五个大大的烧饼模型，上书五个大字，土掉渣烧饼。他兴冲冲的走进店门，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于是他不太赏脸的打了个喷嚏。生意还不错，几个穿着墨蓝校服的女生正围着柜台叽叽喳喳的聊天，等着拿饼。
老板过来招呼，童睿要了两张吊炉饼，交了钱，找个空位坐着等，那几个女生的视线也跟了过来，然后聊天声音变小了，叽叽咕咕的笑声倒是多了，空气中似乎多了些粉色的气泡。童睿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墙上的贴画，对这种反应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时候又有人来了，人未到，声先至。他耳朵一动，粗粝的嗓音，像是一堆石子在铁锅里翻炒，这样又刺耳又惊心的声音，听过一次便难以忘却。他微微转头，两个粗壮的块头刚好挡住门口的光线。
“那个男同学，你的两张烧饼好了。”老板的招呼声打断他的思绪。
起身来到柜台前，那几个女生还在，他拿起纸袋，余光瞥过她们手里的袋子时，勾了勾嘴角，然后听到一阵吸气声。
转身的时候，那个壮男生正撅着屁股在冰柜前挑饮料，把本就狭窄的过道占去一大块，童睿不经意间撞了他一下，那人脑袋差点没塞进冰柜里去，扭头就骂：“妈的没长眼啊？”
童睿回头，面带无措的道歉：“不好意思。”
大概是被他的脸惊艳到，又或者是因为旁边有女生在，那家伙居然没发作，只是愣了愣然后低声骂了句，继续弯腰去拨拉里面的饮料瓶子。
童睿转回身，冷笑，大步流星走出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摊开一直握着的右手，里面有一只精致的钢壳手表。
如果要说那段灰暗的时光教给了他什么，那便是能透过世人精心粉饰的面具，看到他们或卑劣或冷漠的本质，还有就是，这个探囊取物的本领。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骨子里上尚保留一些仗义，也许是单纯看不惯那两个家伙的行为，也许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生疏……他随即摇摇头，笑自己的无聊。
天色又暗了不少，有的小店已经开始掌灯了，闪烁的霓虹让他想念家里玄关处的那一抹橘黄。摸摸纸袋子，热乎乎的，他拉开书包，把纸袋小心的放进去。
一边走一边盘算如何搭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可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朝向刚才避过的那条胡同。
他以为那里应该没什么人了，至少那只手表的主人应该不在了，却看到墙根处有一个暗影。那是一个人，蹲坐着的人。带他走近时，看到墨蓝色的校服，此时已经被暮色染成了黑，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是尼古丁。
那个少年就那么坐在地上，靠着墙，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头发有点长，看不到眉眼，但仍能看出精致的轮廓。他似是很享受的喷云吐雾，整个人带了几分颓废的气息，连烟灰掉在了白球鞋上都看不到。对经过并驻足在跟前的人也毫无反应，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超脱感。
童睿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然后出声：“小楼”。
不是疑问的语气，很笃定。
少年抬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带了明显的愕然，大概是抽了烟的缘故，声音有点哑：“是你？”
“嗯，”童睿蹲下去，从他手中夺走烟头丢掉，“我现在叫童睿。”
少年翘起嘴角，淡淡一笑，“哦，记得了。”
童睿也笑了，看着地上那一点小小的红光，打趣道，“那两个家伙怎么没把你的烟也搜走了呢。”
“你看到了？”
“嗯。”
“竟然见死不救？”少年一直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有些波动，眼睛也瞪得好大。
童睿不以为然的扯扯嘴角，“不是没死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手表递过去，“只拿到了这个。”
少年看到他手心里亮晶晶的东西，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接过去随手塞到校服口袋里，不以为然的说：“那点钱就当请他们抽烟了。”
“你倒是大方。”童睿说着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天黑了。”
少年没动身，反而是拍了拍旁边的地，“好久不见，聊聊吧。”
童睿顿了顿，摘下双肩包，学着他的样子靠坐在地上，把包搂在怀里。
少年吸了吸鼻子，皱眉，“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童睿失笑，把书包放到另一侧，离少年稍微远一点，“烧饼，土掉渣。”
“你怎么跟那些女生一样，喜欢这种鬼东西。”少年不屑道。
童睿没有接话，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夜空，长舒一口气说：“现在讲讲你的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