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牵手事件后,童姐姐自觉和弟弟感情升温,可是郁闷的发现,除了手给她牵之外,童小弟还是一副似有若无淡然疏离的模样,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
关于这个问题,某个风雨交加睡不好觉的夜晚,在童家家长的卧室里也展开了一番讨论。
“老童,你说小睿是怎么回事呢?回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熟络不起来。”
童爸爸终于不抽烟了,翻着杂志,慢条斯理道:“十年的空白怎么能一下子就填满,你要给他时间,欲速则不达。”
“难道我们还要花十年来恢复感情?”童妈妈一听就急了。
“你冷静点,倒不用那么久,顺其自然吧。”
“你说得倒轻巧,我现在跟他说话都要先在脑子里过三遍,深了不行浅了也不是,哪有一家人是这样相处的。”童妈妈牢骚不已,说句不好听的,连孔孟那孩子都比自己儿子跟她亲。
童爸爸想起和儿子之间那几次无疾而终的谈心,不禁放下杂志,眯着眼睛想了想,“这种事需要策略,你是当妈的,这个你应该多做些功夫。”
童妈妈争辩,“我做了呀,我还特意把咱家以前的影集拿出来,让他看小时候的照片,可是他随便看了两眼,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童爸爸皱眉,“你也给他看这几年的照片了?会不会刺痛他,毕竟这些年他在外面过的不好……”
童妈妈撇嘴,“我哪敢呀,再说这几年咱们家也没什么照片……”
童爸爸沉思了片刻,迟疑道:“会不会是在心里对咱们有所不满?他吃了那么多苦头,咱们在家过太平日子,心里不平衡也是有可能的。”
童妈妈愣了愣,随即嘟囔,“要怪也不该怪咱们啊,和他姐姐倒是挺和气……”
“你又来了,”童爸爸不悦,“说了多少遍了,以前的事就此揭过,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童妈妈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躺下去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童爸爸宽慰她:“慧慧和小睿是同龄人,沟通起来容易些,等孩子把心敞开了就好了。”
童妈妈仍然心气不顺,都说知子莫若母,可她这个亲妈,跟儿子好像隔了几重山,自己走不过去,他又不肯过来。一想起那天看照片的情形,她就郁闷,儿子对自己的百日照周岁照只是匆匆一瞥,一点感慨的意思都没有,对父母的照片也只是淡淡扫两眼,倒是看到那几张姐弟俩合照的时候,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真的嫉妒了。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童慧睡了一半被雷声惊醒,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小睿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一道光线从门缝透出来。
还没睡?还是和她一样被惊醒了?
推门进去,只见台灯亮着,瘦削的身影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她走过去,原来他在拼图,似是知道来人一定是她,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现在终于不会在她靠近时一惊一乍了,可喜可贺啊。
“睡不着?”
“嗯。”
“你怕打雷?”
童睿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你小时候就怕打雷,每次听到雷声就会跑到我的被子里,呵呵。”某慧又陷入回忆之中,脸上不自觉的浮起微笑,眼神飘忽,仿佛看到了那个粉嘟嘟的肉团子朝自己扑过来的情形。
童睿拿着一块图顿了顿,这个活在回忆里的人呐,出口的却是:“那现在呢?”
“呃?”
他低头继续摆拼,漫不经心的问:“现在还会陪着我吗?”
“好啊。”她答得倒是爽快。
童睿开始后悔了,话果然是不能多说的,信口的一句试探导致了现在的别扭。
他只是好奇,她能为他做多少?
口口声声说爱,可是到底有多爱,才能让他放心去依赖。
这个极度热情的姐姐毫不忌讳,嗖的一下爬上他的床,像是生怕他会改变主意一般,换了床也没有不适应,连枕头都不用,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可怜了他,虽然只是并排躺着,但也十分不自在,更别提酣然入睡了。
这就叫自作自受。
他在想,如果现在把她赶回去,会不会有点过分?
唉。
咔嚓,外面又响起一个炸雷,那架势,好像要把天地生生的劈开。
正在叹气的某睿抖了一下,一只温热的手摸索过来,握住他微凉的手,呢喃道:“这样就不怕了。”
心里仿佛注入一股暖流,热乎乎,又有点泛酸,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很陌生,他有些慌乱,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按住。
“小睿,我是姐姐,你最喜欢最依赖的姐姐啊,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重新给你记忆,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啊闹啊撒娇任性,就是闯祸了也没关系,姐姐会替你摆平……”
话不是这样说的吧童姐姐,你确定你是在爱而不是溺爱?
黑夜和白天的一个区别,就是有些话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做作煽情,但是在人们卸下盔甲摘掉面具的夜里,却变得很诚恳,蛊惑人心。
童睿很矛盾,没有人不向往温暖,尤其是在阴冷的环境里生活过的人,可是,他能相信她吗?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抗拒,那么此刻,他动摇了。
童慧还在絮絮叨叨,“你啊,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诉姐姐,你不说的话我就得自己猜,可是我很笨的,万一猜错了怎么办,你又不肯说,只能错下去,而且猜也要花时间的……我们都错过十年了,不能再浪费了,一天都不要……”
童睿侧过身,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那白光如一把犀利的剑,穿透窗帘,穿透纷扰……面前的那张脸亮了一下,只见她半垂着眼帘,嘴巴一开一合,看起来很慈祥,嗯,用词不当,原谅他那贫瘠的语文水平吧。
这个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人是他的姐姐,开口闭口要对他好,他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即便曾经亲密,但他们分离了十年啊,他对她印象全无,她却依然如故,当年她也不过才六岁,能有多少记忆呢?
还是说,在这天各一方的十年里,她对他的感情,从未停歇?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魔力吗?他宁愿这么想,因为感情这东西他觉得太虚,人们可以付出,也可以随时收回去,最后连个影子都没有,念念不忘的话,只能徒增伤感。
“姐……”他轻轻的叫了声。
“你会离开我吗?”男孩子的声音带着颤音,小心翼翼,却饱含期待。
“不会了。”她颤抖着睫毛间,结出一滴水珠。
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不会再让你受苦,不会再体会分别之痛……
好吧。他决定试一试。
外面电闪雷鸣,恶劣的天气,身边有温热的气息,人间的温暖,他试着打开伪装的坚强,把脆弱的一面露出来,因为脆弱,不得不冷漠,因为冷漠,所以饱尝寂寞。这温情啊,果然是最大的诱惑。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来,调皮的落到小少年的脸上,像一幅光影恰到好处的画。
他醒了,却没有立即睁眼,最近他一直如此,先在脑子里调整一下,然后吸一口气,最后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场景是否熟悉,那梦一般的一切是否还在。
厨房里传来锅铲的摩擦声,有点点聒噪,却很动听。他知道那个忙碌的身影是他的姐姐,她看起来挺懂事,小小年纪就包揽了一半的家务,而且很厉害,做出来的饭菜很好吃,洗得衣服干干净净没有死角,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此刻她大概在煎蛋,旁边锅里咕嘟咕嘟着粘稠的大米粥,微波炉里热着他的牛奶。原来他对这里的一切已经这般熟悉,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动于衷。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他放松了神经,不知不觉居然来了个回笼觉。等到被换好校服的姐姐叫起床的时候,他不禁有些赧然。
吃早餐的时候,童睿的眼神不时的飘向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了哇,要迟到了啊。爸爸妈妈已经出门了,可是姐姐逼着他把早餐吃完,作为童家一级保护动物,营养啊营养,一口都不能少。
吃过饭,童慧拖着童小弟走到车棚,坐公车必迟无疑,坐姐姐的车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于是乎,背着蓝色双肩包的童小弟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姐姐沉甸甸的大书包,书包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扎着蝴蝶结的猫。
他伸着细长的手指描画着小猫圆圆的轮廓,咦,怎么没有嘴巴?
脸上痒痒的,原来是前边人的马尾巴一下一下的扫过来,于是,童小弟一手抱书包,一手抓着马尾巴,心里记挂着忘了画的猫嘴巴,想着要不要给她加上去……这一路,好忙啊。
在童姐姐精湛的骑技下,车轮转的飞快,疾驰在光滑的柏油路上,惊起落叶无数,红的黄的白的,犹如翩翩飞舞的蝶。前面童姐姐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后面童小弟一身绿白相间,这样的搭配虽然没有白衬衫白裙子那班养眼,但好在够水灵。
当童小弟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姐姐是不是要迟到了?
继续疾驰的童姐姐心情随着马尾一起飞扬,迟到?小意思啦。
只要弟弟不迟到,她就算迟个一百次也无所谓,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