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凰蜷缩在脏乱的天牢里,身侧不远处是她的贴身宫女玲儿。天凰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父皇已经驾崩这个事实。她不明白,那杯‘花好月圆’何以就被下了剧毒。此酒天下闻名,一年只酿三瓶,甚为罕见,宝象国师卫子恒为人谨慎,每瓶酿成必用专用蜜蜡封口。八百里加急,由自己的贴身暗卫亲自运送,途中绝不离身,不经他人手。那么,会是今夜盛酒的那个宫女吗?
天凰摇了摇头,觉得也不大可能。酒水是自己的暗卫亲自送到殿外交到宫女手中,宫女自接酒之时起到步入殿中,不过些许功夫,不可能开瓶下毒并修复复杂的密封。要知道酒瓶到自己手中时,密封依然是完好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酒杯?太医又断定酒具无毒,毒就在酒中。
天牢的门突然开了,麟天清一身暗紫锦袍步入牢中。在天临国,紫色与黄色同为皇室的象征,而紫中暗紫,是一代帝王的象征。
天凰见他进来,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讽刺的笑。
他就如此迫不及待,连一个月也等不得,如此处心积虑,不惜弑父夺位。天凰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十分不屑地扭头看着天窗的方向。
“怎么?皇妹就是如此不愿看见我?”
天凰不说话,冷哼一声,为自己的愚蠢悲哀,也为麟天清的灭绝人性悲哀。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她这位唯一的皇兄开始变了,不再如小时候一样,拉着她跑,抱着她跳,缺着牙漏着风口齿不清地叫着‘凰儿,凰儿,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皇兄会疼你一辈子的。’他变得深沉,狠厉,权谋策略令人佩服也令人心惊。她告诉自己说,虽然父皇未立皇兄为太子,但他始终是她的兄长,是天临未来的帝王和希望。她以为她一直是懂皇兄的,懂他的雄才大略,懂他的远大抱负,懂他翱翔天下的期待和向往。于是,小小年纪的她,便开始学着适应孤单与寂寞,逼迫着自己不去打扰皇兄修学,做事。
那种孤单的日子,从五岁开始持续,一直到九岁那年,李路出现,她才又有了新玩伴。
她以为,皇兄就算没有表现出来,也依旧如小时候一般疼她爱他;她以为皇兄无论怎么变,依旧是她心目中那个皇兄。她不懂为什么父皇曾一度欲冒天下之大不韪立自己为太女,她只知道,太子,帝位,那是皇兄想要的。
皇兄想要的,她便不抢。
只是没想到,权力,帝王,竟原来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人性泯灭。想到此,天凰苦涩的笑了,笑自己的幼稚,笑自己的愚蠢。
然而这样一个笑容,看在麟天清眼里便是在嘲讽自己。他一把钳住天凰的下巴,“你在嘲笑我?”
“嘲笑你?我不过是在嘲笑自己罢了,大皇子陛下!”
仅仅一个称呼而已,却让麟天清身形一顿。就算以往她与自己再怎么生分,也会叫一声皇兄,而今,她叫自己大皇子陛下,多么泾渭分明的称呼!
“大皇子陛下?”麟天清问得咬牙切齿。
天凰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作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哦,瞧我这记心。如今该改称皇上了,这称谓不当之事,还请皇上不要和我这将死之人计较。”
“你就这么肯定你会死?”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期望一个弑父夺位的‘一代明君’,放过我这个‘下毒杀害’君王的罪人?”天凰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尽管想起父皇倒下时的摸样心里翻江倒海,波澜不平,丝丝流淌着鲜血。
她在笑,她总是这样,对什么都表示不屑,不屑与自己争,不屑权利帝王,可是恰恰这样,却更突显了自己的卑鄙龌龊,突显了她的高贵圣洁。
麟天清一手钳住天凰的下巴,一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真是张倾国倾城的脸,总是如此平静,对什么都不以为然,圣洁如天山上的雪莲花。这种令人窒息的美,这种让人无法忽略的镇定,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撕碎!
“你母后,死了。”麟天清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
“你母后,她死了。”麟天清说得一字一顿,成功的看见天凰那张绝美的脸终于不再平静。他凑近她,唇贴着她的耳畔低语,“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呀,是舞,就那么一直舞啊舞啊,很美很美的樱花舞,一直舞着舞着,舞了三天三夜,舞到筋疲力尽,舞到力竭而亡,舞到生命的尽头。”
天凰整个身躯都在剧烈的颤抖,麟天清满意的笑了,接着道,“你知道吗?那舞,让整个皇宫的人都哭了呢。”
天凰突然抓狂了起来,站起来扯过麟天清得衣领,不停的捶打。
“你这个恶魔!父皇母后何曾亏欠与你,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泪,趟过面颊,湿了衣襟。天凰似乎看见母后在那樱花树,不停的舞着,舞着。
樱花舞啊,象征爱情与忠贞的樱花舞,凄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