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头枕着嵌在墙壁里的夜明珠都快睡着的时候,殿外响起脚步声。我警觉地睁大眼看去,原来是身穿锦绣五爪龙袍、金冠耀目的皇帝姐夫在众人簇拥下驾临。当今皇上年轻俊逸,谦谦君子。眉宇间一分威严,两分潇洒,三分风流,四分雍容。别人都说大混蛋摄政王是‘第一美男子’,我可不这么觉得。他整天冷冰冰的一张脸,哪里有我皇帝姐夫美?其实我不但十二万分的讨厌他,还跟他有仇!
所有人都跪下来叩头,只有我傻呆呆贴着墙根站着。皇帝姐夫的贴身太监不敢呵斥我,偷偷瞟着皇帝姐夫,不住用袖子擦脑门的汗。皇帝姐夫倒没有生气,向地上一大片人说了声,“免礼。”就挥手让他们退去。
用饶有兴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最后回到我忍气吞声又掩不住俏丽的脸蛋上,不确定道,“若漓?”随后像是确定了,兀自轻笑起来,那笑容像三月午后温煦的微风一点点吹进我心里。每当皇帝姐夫这样笑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满满的,脑袋也跟着晕晕乎乎的。所以,他走近我、温热的气息抚着我脸颊我心口已经在怦怦跳了。
只听他道,“朕都快认不出来了呢!昨天明明还是个只会捣蛋的孩子,今天……”望了一眼锦妃留下的那一地残骸,道,“还是只会捣蛋。一点没变!”
若在以前我一定早就扑上去撒娇卖乖非要他改口不可,可是现在既不能开口,又不能动,只好拼命眨眼睛表示抗议。皇帝姐夫看我这样子,又听到里面传来锦妃与姐姐的声音,了然道,“又被罚了?”我又狠狠眨眼睛。他没有骂我,甚至连锦妃如何都没问,这让我微感欣慰。我们刚刚见面,我可不想他提起这个讨人厌的锦妃。虽然以这种形式见面。
圣旨比姐姐的命令大,如果皇帝姐夫替我求情,姐姐一定不再罚我。但是等了好久,皇帝姐夫只是将一只手臂圈在我头顶,好整以暇地低头看我,就是不说话。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让我感觉有些热,心跳更不正常。但我一向与他亲近,十二岁那年还坐在他腿上撒娇呢,所以只能努力忽略这种古怪的感觉。
他终于道,“朕要是帮了漓儿,漓儿怎么谢朕呢?”我转着眼珠苦思冥想,这个人九五之尊,富有四海,我哪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使劲向他努努我红润的唇,以示我想说话。只见皇帝姐夫凤眸微眯,紧紧盯在我唇上,目光中的凌厉烫得我嘴唇有些发热。
旁边有轻微的响动,是他的太监发出的。我们同时转头看去,竟是姐姐湿着手立在屏风前。皇帝姐夫面上掠过一瞬慌乱,迅捷而不失优雅地撤开身。我却懵懂无知,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
姐姐接过宫女递上的帕子擦着手走过来,也不向皇帝姐夫行礼,看着我道,“知错了吗?”我偷偷捏了自己一把,想逼出几分泪意,却由于没有把握好力道,捏得狠了,眼泪毫不吝啬地扑簌簌落下来。以前这一招屡试不爽,这次却不知为何,姐姐根本不为所动,冷冷板着一张脸。皇帝姐夫看看姐姐脸色,轻咳道,“既然没出什么大事,那朕就回御书房了。你们姐妹三年不见,多叙叙吧。”转身走时还是加了句,“漓儿还小,别太苛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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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迈着优雅的步子如风般离去,姐姐的脸色才一点点由铁青变得苍白。我以为她还在因我吓唬锦妃而生气,也顾不得惩罚,扑到她身上就哭,边哭边胡乱嚷着,“姐姐不要吓我!姐姐怎么了?生病了吗?姐姐不要生漓儿的气,漓儿以后再也不闯祸了……”
宫女们将她扶到榻上,我也亦步亦趋跟过去,站在她跟前眼泪直往下淌。姐姐闭着眼躺了一会儿才睁开,脸色好了许多,伸出手指给我擦泪,轻声道,“姐姐没事了。漓儿别哭。”
害怕、委屈、恐慌,心头百样心思流转,我两手抱着姐姐的手哭得更厉害。姐姐挣扎着起身,将我揽进怀里,眼里渐渐也有了泪意。
姐姐的贴身婢女芊芊看不下去,从旁劝道,“两位小姐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这才刚见面,应该高兴才对……”
好像为了附和她一般,我肚子这时咕咕叫起来。姐姐微微一愣,含嗔带怨、泪眼流光、眉梢似笑似无奈地斜我一眼,用手指点着我脑门,道,“你呀!是不是又没吃早膳?”在姐姐面前出丑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红着脸点点头,眼里还故意含了两颗泪珠子,让她待会不舍得再说教我。
姐姐速速命人给我张罗膳食,在榻前支上一张小桌,让我坐在她旁边,一边照顾我用膳,一边目不转睛望着我,似乎想将我身上一寸寸的变化都记到心里去。我舒服地享受着她目光的爱抚,吃得狼吞虎咽。姐姐劝了几次,唯怕我消化不良,见我不听,也只得由着我。
半个时辰之后,我将最后一口冰镇酸梅汤喝尽,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道,“还是姐姐这里的饭菜最好吃!”听到这话,姐姐微笑着,被召进来的绿衣黄衫无奈着。芊芊替一路伴随我入京、照顾我饮食起居的诸人平反道,“二小姐是有大小姐在身边才吃得香!”芊芊的话正合我意,我讨巧地望向姐姐。果然,姐姐面上的怜爱更浓,拉着我坐回榻上,用散发着馨香的湿帕给我沾脸上细汗,还问我刚才有没有捏疼,要给我上药。我心中大石这才落下。
于是开始跟她细细讲起一别三载所发生的事。
我们庄氏一族,家有世袭爵位,永世享尽荣华富贵。祖父曾官至太傅。父亲曾为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指点过功课。我哥哥性子懒散,不肯做官,只继承了爵位,在封地是个闲散王爷。姐姐如今又是**最得宠的皇妃。所以,我们庄家的地位依旧稳若磐石却又不必因沾染皇权而惹来杀身之祸。虽然与我一起参选秀女的小姐们也出身名门望族,包括那个丞相之女薛蕙心,跟我雄厚的家世一比,也显得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