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狗还没来得及发怒,赵白茅已经贴到了面前,在他刀身上轻轻一托。
斩红刀当即换了主人。
任何一个蛮族钩子手都受过严格的执刀训练,别说是如此轻微的动作,就算一头猛虎咬住刀身发力扯动,也绝不可能让他们脱手。
瘸狗却只觉得一股烈火般滚烫的气息沿着刀柄传来,掌心一烫,莫名其妙就丢了刀。他跳了起来,就在将动未动的瞬间,赵白茅的另一只手已按上了他的胸膛。
“砰”的一声,瘸狗双脚离地,上身后仰,滚出数尺开外,跌得七荤八素。
四周的钩子手全都拔刀,几名汉人武师脸色大变,往后退去。他们清晰看到,赵白茅这次出手,先是肢体接触,然后再是元力爆发,完全没有依靠冲击惯性。
他的体内元力竟然浑厚到了这种地步?这起码是修行内息功法超过五年,才能达到的寸劲境界!
赵白茅却根本不看众人,径直走向鬼头滩西区。几十个蛮族汉子莫名其妙,见他没有再对瘸狗发起攻击,一时也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追。
走到昨晚砍出的新界线时,赵白茅拔起了用以标记的界旗。
那边早有排帮中人吹响警哨,只见人影闪动,大队钩子手已从各方集结。赵白茅半步都没有停顿,一手持刀,一手拎旗,就好像那些扑来的敌人根本不存在。
排帮钩子手见他只有一人,全都有点傻眼,直到有个带着伤的独眼汉子骤然大叫起来:“昨晚就是他,是他杀了我们所有的养鬼师傅!”
当即有数人抢上,怒吼着向赵白茅扑到。
赵白茅第一刀挥出,只听“当”的钝响,被对方举刀挡开,火星四溅。他微微一怔,面对直劈而来的另几把利刃,再次运起元力,横撩刀锋。
跟昨晚摧枯拉朽的情形一样,叮当乱响过后,几名敌人手里全都只剩下了半截刀身。
“原来是这样……”赵白茅这才明白过来。
昨晚心无旁骛,只求杀敌,不知不觉在混沌气息的帮助下,将元力输送进了斩红刀,跟玄铁元素混为一体。那股混沌气息能解离金属,要渗透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赵白茅这段时间常常解离武器转化真元,完全是习惯成自然地引动了体内气机。
出自蛮族工匠之手的斩红刀重达三十二斤,此刻元力甚至在刀锋上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微芒。赵白茅几乎瞬间斩杀数人,连护甲带肢体全部一刀两段。远远跟到分界线边缘的几名武师,早已连惊讶的力气都失去。他们这才看清,赵白茅竟是以元力入刀达成无坚不摧,而这恰恰是化罡中期的强者,才能施展的霸道武技。
对于一个仍在筑基期的半大小子而言,这难道是鬼神附体?
赵白茅仍旧在一步步地前行,更多的人扑来,像是凶悍蚁群扑向唯一的猎物。每次包围圈紧缩,都会在刀光一闪后飞起大片残肢断刃,然后便是溃散。赵白茅已经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血人,身上沾满了碎骨残渣,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随着刀锋斩出,人体倒卧,如瀑的血液四下飞溅,赵白茅再次进入了感知视界。
一团团跳跃的红色光芒,在眼前涌动着,聚拢着,四散着。每一团红光,都代表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斩红刀化成的那条金气将它们彻底撕裂,红光便会就此黯淡,一些半透明光点慢慢升起,在空中悄然飞来,被怀中的天鬼珠吸纳。
天鬼珠透出的寒意渐渐浓烈,一个若有若无的脉动声响了起来。随着它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急促,赵白茅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呼应起节拍。
不够,还不够多。
赵白茅忽然觉得有些焦躁,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流淌的清泉。一口口的饮,又怎能解渴?!
他狂吼一声,斩红刀上光芒大盛,在空中拉出半月般的炽烈轨迹。四面八方的排帮钩子手同时倒下,赵白茅身边空出了整整齐齐的一片,刹那景象有如地府炼狱。
光点如雨涌来,天鬼珠悉数吸入后,那阵脉动声慢慢停止。紧接着珠内血胎动了动,在感知中发出一声凄厉绝伦的长嚎!
赵白茅脸部肌肉扭曲不已,双目尽赤。下一刻,所有向他发起攻击的敌人,都被他以更快更强更致命的动作格杀。等到再无一人敢在面前停留时,整片江滩上听不到半点动静,无论敌我都已被这狰狞如魔的少年震慑。向来在敢打敢杀方面毫不逊色的排帮钩子手全都在颤抖后退,甚至再难握得稳手中武器。
赵白茅木无表情地踏上几步,正要再杀,悄然之间,丹田深处的星核却亮起了幽幽蓝芒。他顿时怔住,眼中血色逐渐褪去,恢复清明。
他看了看四周,见自己已经走到了鬼头滩中央地带,便随手将界旗插入沙石。
江风袭来,旗面招展,身后天狗会众人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插旗标界本就是规矩,但赵白茅此刻插下的这条新界线,为天狗会扩张的领地又何止数倍?!这个旗点,已真正将鬼头滩一分为二,东西区持平,排帮能肯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机弩弹放的“嗡嗡”声倏地震起,排帮弓手远远现出身形,数十支精铁弩箭一波齐发。赵白茅长吸了一口气,隔空抬手,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些飞射的弩箭先是扭曲,跟着分解成寸寸碎片,最后竟在空中彻底消失!
赵白茅的左手上多了一层白蒙蒙的光华,整个人向前掠出时,脚下沙石飞溅。只不过一冲一突,他又慢慢走回旗点,那些排帮弓手已悉数倒下。这闪电般的杀戮过程,仅有寥寥几个人看清了全部——赵白茅在重刀劈斩的同时,左手也同样在敌人身上带起大股鲜血,无论金属还是肉体,在那层白色光华下全都成了朽木。
连续三次齐射,连续三次反杀。排帮中人换位奔袭,又以钩子手掩护,结果却都一模一样。
解离次数已耗尽,赵白茅却在笑。第四批弓手端起机弩,遥遥对准了他,其中一人像是为了壮胆,低吼数声,正要扳下机簧,只看到赵白茅狼一般的目光瞪在了自己脸上。这人顿时心头一震,全身汗出如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转眼看时,周遭机弩已经扔了满地。
排帮方面士气尽丧,再没半点动静。赵白茅等了半晌,突然放声狂笑,反手将斩红刀插在界旗边上,扬长而去。
这一刀一旗,竟是无人敢拔。
天狗会这边,一帮蛮人钩子手眼睁睁地看着赵白茅替那马匪花豹子松了绑,谁都没有阻止。在经过满脸铁青的瘸狗身边时,赵白茅点了点头,“瘸狗大哥,为了救朋友冒犯了你,实在对不住,回头我再跟你赔罪。”
瘸狗见他神情恳切,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犹豫片刻,转头让人牵了花豹子的马送来。
“小白,想不到你这么有本事。”花豹子走的时候,拉着赵白茅的手,颇为依依不舍,“你在天狗会这里混饭吃,肯定有人管着,要是哪天过得不痛快了,就来鬼雾峰找我。咱们哥俩一起干那无本买卖,岂不是快活得很!天狗会天狗会,大狗小狗肯定少不了,你跟他们混个啥!”
赵白茅沉默了片刻,咧嘴笑了,“我只能算半只,还是假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