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薄的通透的天空里缓缓而下。
在都市,我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空,那种蓝,让人心里滋生出不安。
我闭了眼。听到自己的心脏像踩到棉花上的醉汉,跳得七扭八歪,又无力。
如果此刻一梦惊醒,或许我还在新婚的别墅里。躺在那张红木雕花的大床上,该有多好。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别墅。。。回想起仅有一夜记忆的别墅,似乎有些异样,浮上心头。
沈轩年的别墅,室内光线有些暗,老式别墅,采光并不好。过去,我总觉得那个别墅古古怪怪的,现在细想来,是了,那个别墅有一条暗道,通往阴阳的交界,通往一个神秘的,生死未卜的地方。。。
此时此刻,任何幻想都是没有用的。
面对困境,我总是会滋生出逃避的想法。
西边第一家,几片瓦砖造成的小屋,灰蒙蒙的,仿佛水墨画中粗疏简陋的几笔。我想,屋里不会有我们找的东西吧,毕竟这间房子,透着凋敝,太平常了,跟田园鸡舍几户农家,没什么分别。
Romen神情严肃地拿出一个咒符,念念有词。我好奇地看着他。这间不起眼的房子,还值得他拿出看家本领?
我进去逛了一圈。灶台虽然没有饭食,却不像经久未用的。主人一定是个爽利的女子,做完饭后都及时清场,不会有丝毫的邋遢。
我暗自点头,这可比我们强多了。记得上大学时,宿舍能每天坚持叠被子的女孩就没几个了。工作后出来独居,有几个能保持家中窗明几净的?不来熟人,几乎连自己都是邋遢的吧。利用率最高的衣服,是大学带过来的睡衣以及运动服。
如今看了小小农家,家家都如此整齐,真是汗颜。
我转到里屋,有两间卧房,有一间是打通的,可能连着后院。我决心先去看那间独立的房间。
这应该是个女孩的闺房。还挺情调的,照例干干净净。小床很别致,看起来有些古朴,仿佛是哪个朝代的古物。要不是出现在农舍,我真怀疑,这是前朝某个大家闺秀的遗物。我随着沈轩年见过些世面。小床带着梁,梁是半镂空的雕花,帘子是透明的粉色,丝绸质地,被一个银钩闲闲地挑起。真真应了那句,“宝帘闲挂小银钩”。
旁边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长方形的,古朴的梨花木,很风雅的感觉。我是个不大注重细节的人,所以这会子才看到桌子上面挂的画。
也怪屋里光线不足,那副仕女图色泽又淡,一个美人半抱着琵琶站在雪地里。穿着白色的斗篷,厚厚的狐狸毛领子翻下来,雍容华贵,又不失素雅清逸。只是周围旁逸斜出的树枝有些萧索,落满了雪花。
“寒梅绽雪。”我默念道。我非常想吟诗,但此时此景,却无法脱口而出。我盯住画面看了两秒,突然发现,树枝上的雪,还有点淡黄色。
我童心大发,踮着脚凑近研究下,难道这就是传世的名画?
虽然我不懂画,但是我知道,传世的画可是很值钱的。
凑近了,才发现,那不是雪,而是白色的梅花,黄色的是花蕊。
“啧啧,真是精工细凿,鬼斧神工啊!”我暗自佩服。
就好比有些女人,乍一看惊艳,仔细看来,却不过尔尔。有的女人却不甚起眼,可是看几眼就拔不出来,越陷越深。眼前这幅画,就有种磁力,让我沉溺了好一会。
连我这外行人都流连忘返,可见,是幅好画。
“你在嘀咕什么?什么好画?”Romen突然出声。
我差点叫起来。一边用手拍着胸口,一边责怪:“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知道啊?”
“你在看什么?”他恍若没听见我说话,继续发问。
“你看不见吗,一副美女图啊。可能是昭君呢,抱着琵琶。我发现这幅图有魔力,越看越着迷。”
他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抿着,越发显得英气逼人,但眼睛里却是寒光闪闪。
“我。。。啊?!”我惊叫了起来:“她她。。。她。。。怎么不见了?”我看着那块空空的墙壁,张大了眼睛。
“我们走。”他拖住我的手,托出了门。
“刚才明明。。。明明是。。。”那幅画,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呢?
我们穿过堂屋,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咦,竟然是一个书房。四面是书架,古朴的线装书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我欢欣雀跃,这是我梦想的屋子,家徒四壁,四面环书。轩年亦没有如此心细。我随手拿出一本翻看,竟然都是竖体。
搞的跟真的一样。我笑了起来。
“你别说,这个剧组还挺有意思的,整的这么隆重。”Romen像老僧入定般,缄口不语。
“喂,你。。。”我突然噤了声。那副仕女图,赫然出现在西边的书架上!卷轴缓缓拉开,两旁的淡黄色的“绶带”,据说,古代为了防止燕子来捣乱,弄脏了画像,在两侧悬挂绶带,随风轻动,以便吓跑燕子。此物,又叫“惊燕儿”。
但是此刻,我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曼妙无比,随风起舞的绶带上,尽管无风起舞是个很大的疑点。因为,我看到了那些白梅,全部变成血红的红梅!
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因为此刻,空气中响起了琵琶的声响!
“谁?!”Romen一声大喝,吓地我猛然松开了他的手。
琵琶声骤然中止,是琴弦受到惊扰骤然崩断的声音。我们等了好一会,连画上的绶带都安静了。哪里有什么美人弹琵琶。
Romen拿出一面小镜子来,从我们的角度反照过去。我很好奇里面有什么,想看一下。他却严厉地说:“你不准看。”
“为什么?”
“女人阴气重,看见脏东西不好。”
“那男人阳气重,还不容易看见脏东西呢。”我辩驳道。
他看了我好一会,扑哧一下,笑了。
晕,他居然笑了。不知道自己是帅哥,是不能随便笑的吗?他不笑的时候,就已然令人心动,他一笑,我周围立马星光璀璨,脸上的温度呼呼的升高。
“这样,可以给我看了吧。”我期期艾艾,不依不饶。
“不行!”他百炼成钢,坚忍不拔。
我差点晕倒。好吧,君子不跟牛斗气。
我默默的翻找古籍。心浮气躁,也看不进去,只觉得头有些疼。大约是在海边受了惊风,加上没怎么吃东西。
对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一点东西都没吃,不由的饥肠辘辘。
我对Romen说:“我想起一个很严肃的事。”
他秉着柯南严肃办案的精神以及“包黑子”铁面无私的嘴脸,斩钉截铁地说:“说!”
“我好像饿了。”
Romen扫了我一眼,说了句让我喷血的话:“哦!”
我算算,从遇到沈轩年开始,我就思虑过度,吃不好睡不香。整天在阳间和阴间之间穿梭来穿梭去,如今到这个破地方,九死一生。越想越委屈。
Romen终于从上帝视角,注意到我这个黎民百姓微末的温饱需求了,他和气地说:“我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不用找了,那边有个冰箱,里面准有能吃的。”我自信满满的说。
别的细节我注意不到,温饱问题,我一向很敏感。
Romen看了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许。
谢天谢地,冰箱没消失。我满意地缓缓走近冰箱,突然觉得背后有阵阵凉气。我疑惑地回头看一眼,Romen依旧拿着小镜子,站在一堆古籍中间,像古代皓首穷经的学子。我舒了口气,还好,一切如常。
我拉住冰箱把手。
我是一个力气不大的人,以前跟女生掰手腕,从来没赢过。但这并不表明,我没有拉开冰箱的力气。
这个冰箱,大约比较久没用,厚厚的霜粘住了门。
我用了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
“小心!”Romen惊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已经晚了,冰箱轰然而开,我趔趄地坐到了地上,胳膊被旁边的小凳子狠狠地挤了一下,疼的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但是很快,那种疼痛被一声又一声的惊叫声掩盖了。
冰箱里面,竟然是跟画中一摸一样的白色斗篷!狐狸毛软软的垂落,一直纤纤玉手,露了出来,很多血。。。新鲜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到了地上。
“啊!!!”我浑身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Romen也呆住了,像石雕像一样,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