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陈旧却干净，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冷清——就是那种缺少个女人打理的那种冷清。
展昭把焦用安顿在厢房，带着霍青青进了正屋。
屋中已经有一个人了，但显然不是展昭所说的“师父”，那人看年龄比展昭略小，一身淡黄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册书卷细看，看样子是个读书人。霍青青觉得那人眉眼之间非常眼熟——那种没见过却又很熟悉的感觉，应该是见过此人的近亲，会是谁呢？
那人见展昭带着霍青青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疑惑地看向展昭。
“师兄，”展昭微笑，转身向霍青青介绍，“这是我师兄苏枕墨，这位是狄姑娘——”
展昭顿了顿，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公子。”霍青青福了一福，反正展昭已经说破了她是女子，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枕墨倒是愣了愣，看向展昭的眼神更加疑惑。江湖中人，即便是女子也都是抱拳为礼的——当然，霍青青现在还不是江湖中人，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抱拳。
“这位狄青狄姑娘就是狄家剩下的那位遗孤。”展昭说这话时好像有点踌躇。
苏枕墨眼神明显的一暗，向霍青青点了点头算是答礼。要是她没有猜错，这位苏枕墨大概也是个孤儿吧？才会对狄家遭人灭门只剩下她一人的事如此敏感。
“师父呢？”展昭适时的带开话题。
“里屋呢。”苏枕墨微笑，上上下下看了霍青青几眼，“你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莫非——你是忘了同丁姑娘的婚约？”
“师兄想哪去了。”展昭脸色一红，他这脸皮薄得，倒是同姑娘家有一拼，“师兄打趣我，也别坏了人家姑娘家的闺誉。”
闺誉，她还有闺誉么？霍青青心里暗暗苦笑，这位丁姑娘，她倒是想起来了，小说里展昭的原配，丁氏双侠的妹妹丁月华么。只是，原来的小说里可没说展昭还有个师兄叫苏枕墨，更没提他还有个师父啊？
展昭把她留在外面，进里屋不知跟他师父嘀咕什么去了，霍青青同苏枕墨随便聊了两句。苏枕墨的戒心似乎很重，同他师弟完全不是一种人。
霍青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开始还真没注意，这正屋里的颜色实在是太素了，素得有些凄凉。
“师母前些日子过世了，家师不让张罗，”苏枕墨看出霍青青的疑惑，有些苦涩地一笑，“怠慢姑娘了，姑娘见谅。”
“公子节哀。”
霍青青忙敛了神色，点了点头，这屋里虽然素淡，但却没有什么做丧事需要的物事，灵位也没见，只在香案上供了一张已经很旧的瑟——倒是少见得很，不过江湖中人嘛，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原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拉开，苏枕墨慌忙起身，霍青青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便见里屋门口站着的那位——据说是南侠展昭的师父的人了。素色衣襟，想来也是在丧期之内，那人神色倒是如常，只是颇为冰冷严肃，完全没有展昭那般的柔和。
那人的样子却实在是——太普通了，没有一点江湖侠客的那种感觉，更没有一点特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上去既不让人生厌，也不让人喜欢，典型的路人甲的长相，要是混在人堆里，保准认不出来。
霍青青上前见礼，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个学武的好苗子。”那位先她开了口，声音略有些沙哑艰涩，整体倒还正常，“你叫狄青？”
“是。”霍青青低头。
“在弓弩营，是配军出身？”此话一出，不止霍青青，展昭和苏枕墨的神色都变了变。
“是。”霍青青倒是不太在意，配军什么，她并没有那么纠结，只是这位的意思——是不愿意收她？
“你们先出去。”那人看了看展昭与苏枕墨二人。
有什么话单独跟她讲？展昭和苏枕墨都很奇怪，却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我可以教你武功。”那人倒是直接，“但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霍青青愣了愣，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觉得很奇怪，有什么事让展昭他们办不好，一定要找她？
“把这个交给天波府杨小姐——就是和懿公主。”那人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倦意。
霍青青淡淡一笑，没有伸手去接。
“前辈还没有告诉在下您的名号呢，公主问起——”
“木易。”那人坐下来，闭了闭眼，“木石的木，转易的易。”
霍青青明显一震，伸手接过了那人手上的信封。信封很薄，按触感里面好像并没有信纸，似乎只夹了一段丝线一样的东西，很柔，却很韧的东西。
霍青青忍不住微微一叹。
“前辈要是放心不下公主，何不亲自去看看呢——毕竟是父女情分啊。”
“你说什么？”那人猛地睁眼，看向霍青青的眼神里带了杀机，“公主的身世，也是你可以轻易——”
“晚辈现在仍在弓弩营中，就算对前辈有些言辞不敬，前辈也不会要我的性命吧？”霍青青没让他说下去，笑得一脸温和，“前辈名为‘木易’，这木易是个杨字，前辈大概是姓杨吧？”
霍青青转身略略扫过香案上的那把瑟，眼神微微一沉，怪不得她看苏枕墨眼熟，大概同和懿公主，多少有点亲缘吧？
“前辈的夫人日前过世，和懿公主的母亲也是日前过世，应该不是巧合吧？”霍青青微微一顿，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欢欢当年特意给她科普过的那段历史知识，“当世之瑟均为二十五弦，前辈这一把古瑟，却是五十弦。晚辈曾在和懿公主府上见过公主的画，画中的瑟，也是五十弦。”
霍青青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头。
她从来没在和懿公主府上见过什么画，事实上，她只是注意到了那把五十弦的古瑟。
这还要感谢自己大学时曾经迷过李商隐的那首“锦瑟无端五十弦”，才认真听了听欢欢说的那段故事。《汉书》有言“太帝命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能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自此以后，瑟均为二十五弦。历史上仅在南唐时曾出现过一把五十弦的锦瑟，疑是先贤遗物，朝臣献给当时的后主李煜，因李煜之女封号为‘云和’，瑟古时又称云和，因此将此五十弦的锦瑟赐予云和公主——之前庞元英恰巧就说过，这云和公主，便是褐寒将军之遗孀、和懿公主的母亲。
没想到眼前这个自称木易的人，竟然就是当年的褐寒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