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杨文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躁。你担着,当然得你担着,要是由你把图呈给了皇上,出了事跑得了谁也跑不了你,霍青青在心里暗暗地想,却没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杨将军就不妨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将军这么着急,图的是什么?同和懿公主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霍青青说话的时候顾师傅本想拉住她,后来却没再动作——交易的双方一般不愿意向对方露底,但杨文广这样也太可疑了,他要是说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难保不是,他就是杨太后那边的人?
“邀功而已,朝中谁不会做。”杨文广冷笑一声,听这声音里倒是不屑地意思居多,“和懿公主的婚事……”杨文广说着突然一顿,侧开了眼去,“朝中这么多大员,哪位家里没有几位待嫁的闺秀,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杨家?”
呃……霍青青一怔,完全没想到杨文广想要邀功居然是想让皇上改变心意,不让和懿去辽国?
“可这圣旨已下……”顾师傅明显地迟疑,就剩三天了,临时换人不可能吧?
“皇上眼里,弓弩的造法当然要比和亲的人选重要的多,”杨文广轻哼一声,他从一开始在弓弩营住下就做着这个打算,本来是指望凌涵从顾师傅嘴里套出来连弩的造法,可那个凌涵也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今天的事——倒是意外之获,“临时换人当然不可能,但要是公主突然抱恙,不宜远行,换一位公主和亲也是可能的不是么?”
重要的是和亲,并不是谁去和亲,这道理谁都懂。
这倒是个办法,顾师傅微微点头,连霍青青也忍不住觉得这个杨文广——其实是老谋深算的吧?问题是杨文广不知道和懿公主身上还有南唐的血脉,她要是留在大宋,只怕是要比去辽国过得更不自在才是。不过这不是她眼下要解决的问题,杨家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家自己慢慢解决吧。
“这样的话,”霍青青暗地里眨眨眼,今天她虽然一直走背运,但现在看来杨文广的到来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图我可以画,不过我有要求。”
“你说。”杨文广点点头。
“第一,我要顾师傅告诉我那胶的做法和凌铮同弓弩图的事。第二,”霍青青抬头看了看杨文广又想了想,“狄青想求将军一句承诺,日后若是……还望将军能够相帮一二。”
见杨文广的脸色沉了下来,霍青青忍不住开口补了一句。“以狄青的身份,想求将军想帮,也不过就是将军两句话的事,断断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帮与不帮,全在将军。”
要实的不如要虚的,让杨文广承她个人情,用与不用,可以以后再说。
“顾师傅?”杨文广侧侧头,霍青青的话里提到了顾师傅,怎么都要问一声她的意见。
“全凭将军吩咐。”顾师傅躬身施礼。
“那就如此。”杨文广满意地点点头,“你——你什么时候能把那图画好?”
“顾师傅把她答应告诉我的告诉我之后,还有我明天要去见靖安侯,之后——”发现杨文广的脸色一片阴沉,霍青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那个……我见靖安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过我确实有事。”霍青青费力地解释,“之后,嗯后天晚上能画完吧?”
“你确定?”杨文广的声音里,准确的说,是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差不多吧。”霍青青微微一笑。
时间不能说得太晚,总得给杨文广留出富裕,不过也不能说得太早,万一画不出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那好,”杨文广点点头,“除了靖安侯的事,这两天你就安心画图,有什么事就说本将找你有事,点卯也不必去了。还有靖安侯那儿,这图的事……”
“我不会说的。”霍青青耸了耸肩,“我是有别的事要见他。”
杨文广明显的疑惑,但忍住了没问,向顾师傅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你们歇吧,本将回去了。”
“是。”顾师傅躬身施礼,明显要比霍青青稳重得多。
准确的说,这件事中霍青青是主要的出力者,但最重要的获益者却是杨文广和顾师傅——小人物永远就是出力不讨好的那个,霍青青耸耸肩,倒是没说什么,这个结果其实已经很好了。
甚至可以说,嗯,杨文广的意外出现还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只是——后天晚上之前啊,得抓点紧了。不过眼下的第一步,嗯当然,应该是睡觉。
霍青青转身准备去洗洗睡了,却发现顾师傅在以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嗯?”霍青青有些奇怪,向自己身上看看——没什么不对的吧?刚才杨文广也没什么表情来着啊?
“你就是这么跟庞元英和范大人搭上的?”
“啊?”霍青青一愣,完全听不懂顾师傅在说什么。
“‘想求一句承诺,日后能够相帮一二’?”顾师傅眯着眼,有些笑意地看着她,“你莫非也是这么跟庞元英他们说的?”
“哪儿啊?”霍青青一摆手,也笑了起来,“我要能有那本事,能让几位大人都承了我的情,还能在这儿呆着?那几位大人也就是——呃,谁知道他们怎么就注意到我了。”
除了欢欢和她算是前世相识吧,范纯礼和庞元英——好吧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小配军怎么能和这两位搅到一起去了?
“你的确能让人注意到。”顾师傅想了想,拉过霍青青的手来,“那图你真能后天晚上之前就画完?”
霍青青点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床弩不是她设计的,但这样子,不算剽窃吧?
“你是不是,见过别人画的图?”顾师傅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道,“真是你自己想的?”说着自己又笑了出来,好像在自言自语,“就是见过,也不可能记这么久。可你这手——你明明是没做过弓弩的才对啊。”
“师傅,还是说说凌铮的那张弓弩图吧。”霍青青一僵,把手从顾师傅手中抽出来,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件事她确实,无法解释。
顾师傅一窒,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深邃了起来,似乎想开口,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那个时候,盯着这张弓弩图的大有人在。陆虞候背后的杨太后,范家,庞家,甚至江湖中人都对这图动过心思。”顾师傅停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弓弩造法一向是官府的机密,而若能造出连弩,甚至可能威胁到天子之位。”
“杨太后想要这图,是不希望皇上手握利器就贸然对辽夏宣战。范家正相反,希望能够借连弩促成皇上一战之心,至于庞元英——他想自保。”顾师傅的声音沉了下去,“皇上对庞家戒心已起,若他能拿到弓弩图,就有了威胁皇家的资本,他若不动,皇上不会贸然对庞家出手。”
“可他要是有那个意思……”霍青青突然一颤,若是庞元英不止想自保,或者皇上真的逼得他不得不起了别的心思,这弓弩图的存在,只怕会左右了强弱之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