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谢侯爷。”霍青青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几个人都在说什么。
“杨文广给你改禁军籍的时候就把你的身份都改了,”庞元英的声音平淡得有些慵懒,“狄青,祖籍单州,三年前应征入厢军。记清楚了,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是。”霍青青低头应声,心里暗暗思量,以她不多的地理知识,也知道西河县归汾州不归单州,这么说来,她如今的身份就已经不再是“西河县的那个狄青”了?若真是这样——霍青青微微眯眼——那所谓的江湖悬赏也就不再在她的头上了?
的确是好事。霍青青忍不住浅浅一笑。
“你没有意见,就回去画你说的那张图吧,到时候本侯会跟皇上提的。”庞元英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好像全不担心。
“是。属下多谢侯爷。”霍青青低眸一礼,起身告退。
“这才是好消息呢。”庞元英吹着杯中的茶叶,轻笑起来,侧眼看向萧子晗。
“将军觉得她能行?”萧子晗皱了皱眉,看着霍青青和焦用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觉得她自己能行,自然就行。”庞元英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也严肃起来。
出了靖安侯府,霍青青还是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靖安侯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从以后,她的生活不会平静了。那样也好——她想活着,更像好好的活着,不用看任何人脸色地活着。
“将军对你真好。”焦用转着手里的瓷瓶,一脸笑意地看着霍青青,忍不住拔开瓶塞凑上去闻了闻,当即被熏得晕头转向。
“好?”霍青青挑挑眉毛,不就是把她当成杨文广的替死鬼,好在哪儿了?霍青青想着一伸手把焦用手里的瓷瓶夺了过来,小心地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这是什么味道?”霍青青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捂上了鼻子。瓶子本身看起来素淡典雅,没想到里面的味道这么——惊世骇俗。
确实是香味没有错,而且是花香味,但却像是浓缩了几千倍的花香,而且还是各种花香混在一起的味道,闻上一口就冲得人两眼发白。
“扔不得扔不得。”焦用一把把瓶子抢了过来,伸手将盖子盖上,再不敢打开,又一脸“不识货”的表情瞥着霍青青,“这东西是番邦贡品,宫里都没有几瓶呢。”
“什么东西啊?”霍青青不敢松手,捏着鼻子就问。
“洗你脸上的刺青的。”焦用伸手在霍青青脸上比划了一下,“用个三四次就好,保证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真的?”霍青青接过瓶子来又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有点不大相信。把刺青去掉的方法,搁在现代也没那么容易啊,这一小瓶药就能行?
“真的。”焦用使劲儿点头。
“那……疼吗?”霍青青眨眨眼,她以前听人说起过,洗刺青是很疼的——当然那是拿激光洗的——就不知道这一小瓶药会不会也那么疼?
“我哪知道?”焦用摇了摇头,“你问顾师傅吧,她肯定知道。”
“顾师傅?”
“她呀……”焦用侧了侧头,声音压低了下来,“你没听人说,她原本出身不太好,那个……总之也是有刺字的,如今没了,多半也是托人求了药的。”
“托人求药?这药……要托宫里的人吗?”霍青青想了想,这么说,莫非是韦妃?
“不应该啊。”霍青青这么一说焦用也疑惑了起来,“这药也就宫里几个得宠的娘娘能拿到,除了将军这样是皇上赏下来的,那顾师傅……”
顾师傅是韦妃的人,弓弩营里不是什么秘密,庞元英可能也知道,但焦用却不知道——霍青青想着,岔开了话题。
“皇上赏你们将军这种药干什么?”她的确很好奇,庞元英手里怎么会有这种药。倒是据说历史上的狄青拜相之后皇上也曾经赏过这种药,那是给狄青自己用的,庞元英又没有刺青,皇上会赏这种药?
“还不是……算了。”焦用一摆手,不愿意说下去,顿了顿,似乎又想了想道,“我还是跟你说吧,免得日后触了将军的霉头。”
焦用说到后来,声音是越来越小,霍青青眨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顾师傅出身不好?”
“嗯。”霍青青点点头,营妓么,其实在她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不好,毕竟那位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女将梁红玉也是营妓出身的。
“将军的母亲也是。”焦用低了眼,不再说下去。
原来——霍青青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庞元英原来一直不受他父亲重视,为什么顾师傅一直说庞元英和庞相的关系不好,为什么苏嬷嬷说起庞元英来那么不屑。
其实宋朝所谓的营妓之中也不乏有才华、有见地的女子,尤其是因父兄之过而连坐入了贱籍的女子,其中还不少能书会画、诗词精通之辈呢。只是——世所不容罢了。
“侯爷他——”霍青青摇了摇头,“他也不容易,母家没有势力,又……”
岂止是没有势力,恐怕母家都是阶下之囚才对吧?霍青青想着,宋朝这该死的连坐之法啊,真是封建社会法制的糟粕。
谁知她话还没有说完,焦用已经冲上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别再胡说了我的小祖宗。”焦用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终于放开了霍青青。
难得焦用平时这么吊儿郎当的人也能有这么紧张的时候,霍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焦用狠狠地扫了她一眼,“这话你也敢说?将军的母家没有势力?”焦用狠狠地“哼”了一声,“女真的完颜家,那叫没有势力?”
完颜家?!霍青青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庞元英的母亲身为营妓,竟然不是因为父兄之过受牵连沦落风尘,而是因为——被俘吗?
“听懂了?”焦用看着霍青青,难得的一脸严肃,“这件事,千万不要去触将军的霉头,永远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