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七月的S市,云层压得很低,鱼儿云集在水面上,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眼看着雷阵雨就要瓢泼而至。
一声急促的刹车,惊醒了坐在普桑家用型上的言峰。
睁开厚重的眼皮,言峰紧张地看着停车场的进口处,终于一辆破损不堪失去了一个车灯的黑色吉普车拖着沉重的身躯驶入了。引擎的声音已经有些沉闷,言峰松了一口气,躺在了靠背上。这是个被锈迹和污垢覆盖的停车场,门口的指示牌已经颠倒,只有一个螺丝支撑着。而停车场内早已经停止了供电,所以在这个阴霾的下午,内部的环境很是阴暗。
言峰,刚过而立之年,是一名杀手经纪人,此刻他正等着他多年的合作伙伴王杰归来。从21世纪初开始,全球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杀手网络体系——血日。
不同等级的经纪人可以带给杀手不同的支持,包括情报,装备,支援等等。当双方达成协议后,杀手与经纪人正式合伙,他们的利益受到整个杀手界的保护。这个庞大体系之所以能够一直存在,就是因为它能最好地维护杀手,经纪人,雇主的利益。当然在血日上,完成刺探情报也是杀手们一个关键的环节,如果没有情报作为基础,那么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经纪人和杀手一样,都有级别之分,大致可分为四档。青铜,白银,精英,王牌这四个等级,而每个等级有低中高三等。每次完成雇主的任务,杀手和经纪人都可以获得相应的积分和佣金。系统会自动抽取百分之三作为手续费,接着杀手和经纪人就按照协议规定的数额进行分配。每个等级都有其规定最高额度收费,当积分达到标准后还要经历试炼才能申请提升杀手等级,而相应的经纪人的等级也随之提升。经纪人可以同时和几个杀手合作,级别是跟随等级最高的那个杀手而定,如果经纪人本身等级高于杀手,还是按照经纪人原来的等级。每个等级的杀手都有其限定的任务等级,而系统会自动评价每个任务的等级。当然雇主所给价钱是不一定的,除了有最低限制额度,不设上限。
事物往往有其对立性,有杀手必然有保镖,这个世界上,除了杀手网络体系,还有一个与之规模相仿的保镖体系——保护伞网络。
保护伞的内部成员全都以黑衣黑墨镜示人,他们并不是如血日一般属于自由职业,而是完全由保护伞安排任务。他们的身份都非常神秘,而且拥有相当高昂的保险费,当然保镖是以目标的安全为首位。
言峰成为杀手经纪人还是在2011年,那时他才21岁,如今岁月的沧桑使他显得比同龄人更加苍老。之所以没有成为一名保镖,那是因为杀手经纪人的收入比较稳定,保镖可能在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任务时间,而且保镖需要更强的身体素质和忘我舍命的精神。言峰现在的经纪人等级是白银中级,他和王杰规定的分成是三七开,算是能够养活自己,这辆普桑也是为了行动方便而添置的。
吉普车并没有靠近普桑,而是在远处打着大光灯,靠着唯一的一个车灯,忽明忽暗。
言峰慢慢地驾驶着普桑靠了过去,熄火,移下车窗,言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寂静的停车场里只有吉普车那颓废的引擎声。
两辆即将进报废厂的车子反向并排着,言峰咬着烟的末端,对着吉普车打着手势。
茶色的玻璃窗慢慢摇下,言峰看见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不需要言语,言峰主动的把烟从窗口递了过去。
坐在吉普车里的人好像左手有些受伤,只能别扭地用右手去接。
“你的手在流血,抽根烟提提神吧。”
“这点伤不碍事的,说来我也倒霉,都已经上车了,偏偏挨了颗子弹。”王杰依旧是那种沙哑的声音,他接过烟深吸了口,缓解着手上的疼痛。
“我没想到你还会被打伤,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最近我总是感觉有点不对,眼皮老跳!”言峰回想到最近在血日上总冒出些要求特别古怪的任务,这些要求往往会使得杀手们陷入危难。而且在某些任务上,近来杀手们多次要面对着保护伞网络的阻拦,虽然以往也有发生,不过没有这么密集。似乎冥冥之中,有只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就在刚才,王杰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别墅里,杀掉了任务目标——S市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凌海泉。可能他已有警觉,所以在别墅外已经安排了多名保镖。不过这些保镖并不是保护伞系统中的人,而只是一些退伍军人。这些天凌海泉也是一整天都缩在家里,公司的事情也只是通过视频传达给他的秘书。由于是在小区内,言峰无法让王杰上楼从高处狙击,无奈之下他们两个只能采取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杀手界有一条这样的金科玉律——当所有条件都无法实行的情况下,直捣黄龙是最佳的选择。
提前做好情报工作的言峰把别墅的地形图画给了王杰,这上面非常清晰地标出了别墅周围保镖人员的站位。而每天的下午三点钟,凌海泉都会很定时地来到别墅外的花园里散步,而言峰也早已查明天气,一整天都是晴好。小区的保安则是每过半小时就会巡逻一次。
而言峰按照计划把部分保镖吸引走之后,王杰需要做的只是在半个小时内翻墙,闯入花园内,用HK公司所生产的USP手枪击毙凌海泉。这种枪体积小,威力却不小,而且容弹量也比沙鹰多。其实在现实的世界中,杀手不可能会用沙鹰这种容易卡壳,后座力大却只有可怜的7发子弹的手枪。
“我把那几个保镖引走之后,凌海泉是什么反应?”言峰还是比较在意这个任务的细节。
“他似乎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似乎他已经料想到我们会来杀他!”王杰用右手托着下巴,嘴里则叼着烟做沉思状。
“那你是怎么被打伤的?”言峰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被引开的保镖是来不及回去援救的,而剩下的保镖应该已经被王杰给击毙了。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通,在他身边的两个保镖很轻松地被我杀了,可是就在我准备逃进车的一刹那时,我被击中了。当时我只顾着逃离现场,也不可能回击,所以不知是何人,只能从枪声上判断应该是保护伞系统的人最喜欢用的格洛克17式9mm手枪!”
“应该不会是保护伞系统的人干的,他们一直是以雇主的生命为第一的!”
“对了,你这么急找我出来什么事,刚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不是应该避免露头吗?”王杰在完成任务后突然接到了言峰的电话,让他在这个停车场集合。
“杰子,相信你也发现了,血日上接连有杀手发生意外,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任务中再发生刚才的那种意外,一定不要勉强,你要记住,我不只是你的经纪人,还是你的兄弟!”
“我明白你的意思,把后面的任务资料告诉我就行了,我们能不见面就尽量少见。”虽然血日网站内也可以传递信息,不过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还是尽量小心。王杰是孤家寡人一个,而言峰还要养活父亲,所以任务还是要做的。
在言峰把下一个任务的资料交给王杰之后,两人准备就地分手。
普桑和吉普车的车窗慢慢上移,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对方,眼神中透露着关心和祝福,言峰和王杰的情义早就超过了经纪人和杀手之间的关系。但是言峰没想到就是这从缝隙中的一眼却成为了最后的见面。
随着车窗阖上,言峰发动着车子,就在此时,停车场的入口处,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在这昏暗寂静的下午,显得那么不和谐。
“怎么可能!我没有被跟踪啊!”王杰听见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惊呼道!
“不,也许是我!我真是大意了!”言峰清楚王杰不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毕竟那些保安都是业余水平,难道是自己在引开保镖之后被其它什么人跟踪了!
不过现实不会允许言峰再做思考,他赶紧驾着车,急速后退,而王杰也是心领神会,猛踩油门,因为这个停车场就一个出口,除了冲出去别无它法。
又是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言峰已经可以看见在停车场门口堵了四辆黑色的本田汽车。言峰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地手刹,他用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超过了王杰的吉普车。他必须先把堵住的出口给撞开一个口子,不然王杰那受伤的左手很难操纵车子撞出去的。
一阵剧烈的颠簸后,言峰那辆上了年岁的普桑经过了几次碰撞后,踉踉跄跄地顺利地逃了出去。言峰心里庆幸对方开的是J国的本田,不耐撞,自己才可以轻松地逃脱。从后视镜上,言峰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王杰的吉普车也紧随其后地冲出了停车场。
随着车速的提升,言峰的大脑飞快地思考着。停车场外是一条一公里的大直道,尽头就是堤坝,无垠的大海让人望而却步,而另一边则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小山。这种地形,非常不利于逃跑,近十年的任务中,言峰从来没有犯过如此重大的失误。看来近来血日上一系列的事情弄的言峰焦头烂额了,不过,此刻,容不得他再自责了。普桑中并没有安装导航仪,不过作为一个杀手经纪人,对于地形的认识是一门必修课,马上一条清晰地逃跑路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从大直道末端的上山道出发,大概有几分钟的车程,只要上了山顶,眼前就会是一马平川的大道,并且直通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