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飞廉开口奇怪的问,“不过一场梦而已,与那妖邪有什么关联?”
那伙计叹了口气,说,“起先大家都以为是一场普通的噩梦,并不当回事。可程知府却不这么认为。他认定妖邪作乱必与那破庙有关,于是派了一众数百人涌进了山,硬生生将那庙拆了。要说那庙也算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早已破落不堪,如今拆了也好,省得哪天轰然而塌,砸了落脚的人。”
讲到这,那伙计忽然沉默了。眼中渐渐的泛出惊恐,可又似乎想拼命的掩盖这种惊恐。接下来要讲的,估计忆起来都是场终生难忘的噩梦。大厅的气氛此时也凝重了起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屋里安静的连窗外枯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那伙计才缓缓的开口说,“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拆,果真就拆出了问题。庙宇推倒后,地板下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个大坑。一股恶臭霎时弥漫了出来。有几个大胆的,拿了灯往下一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坑也不知道多深,里面堆满了腐烂的尸体。还有的尸体被撕得粉碎,眼耳口鼻如同碎石,被随意堆在地上。里面的腥臭还有腐肉的味道能让人作呕。大伙都是老实巴交的庄家人,哪见过这副恐怖怪异的场景?所以一个个吓得面如白纸,飞也似的逃出了庙去。后来还是程知府找了几个大大胆的刽子手将那些尸体弄了上来。全是些零碎,拼也拼不成。可有几个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具尸体就是失踪的人。我是今天一早听说了此事,被几个兄弟硬拽着去瞧的热闹。我只看了一眼就。。。”他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眉不展的说,“尸体就放在义庄里,几位有兴趣。。。唉。。。谁会对这些事有兴趣,躲还躲不及呢。。。”
听到这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如今可以肯定,此事十有八九都是妖邪所为。可是什么样的妖怪会做出这种残忍恐怖的事情?青鸾也听说过,大多的妖怪为提升自己的法力,都喜欢吸食人的精元。致使人形如枯槁,死状就像一具风干已久的尸体。可没听说过有的妖怪喜欢把人撕碎了来玩的。想想确实奇怪的很。
知墨看出了她的不解,便说,“世间生灵有善有恶。还有些生来身上都带着戾气,自小又从未受过管束,行事大都依着自己的喜好来,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
青鸾点了点头。飞廉在一旁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有几个师兄已经在一旁摩拳擦掌,见飞廉这小心谨慎的模样,断然说,“当然杀妖去!”
说到这里,诸人又将目光转到了宋榛身上。他神色不动,颇为镇静的说,“依旧按计划行事。只是我们此行要更加小心。”
客栈的伙计迟疑不决的看着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莫怪小的唐突。。。几位难道真是来捉妖的。。。”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客栈的大门被哗啦一声推开,带着一股凉风涌了进来。几人转眼看去,门口站着几位官差打扮的大汉。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走过来,对着诸人恭敬的抱拳一礼,说,“几位可是从北边来的?”
昆仑境确实在青州以北。宋榛遂点了点头,说,“确是。”
那络腮胡子的官差见状,立马喜笑颜开,客气的说,“那就是了。几位道长,知府老爷有请。”
知府老爷?莫不就是客栈伙计口中的程知府?适才听完整番故事,大伙心里倒也都对这位程知府生出了些敬佩。他这位父母官对下辖青州百姓可算是尽职尽责了。所以此时见官差这样说,宋榛也只是略略沉思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出门时青鸾看着知墨不解的问,“那个知府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知墨笑了笑说,“想必是那个顺走知府大人两坛酒的老道透的信儿。”
青鸾恍然大悟,“。。。是师父。”
知墨立马示意她噤声,小声说,“你最好祈祷宋榛师兄在这节骨眼上能直接将你忽视。我可不想错过一场好戏。”
青鸾听罢,笑逐颜开的点了点头,紧随着知墨身后,亦步亦趋的去了。
知府府邸在城北,一座并不显山露水的处所。走近了望去,竟连昆仑境的厨房都不如。青鸾打量了半晌,心想这青州知府也太过寒碜,府邸鄙陋,毫无出彩,未现其人便先失了威仪。真是失策。
她扯了扯知墨,说,“本来想能吃顿好的,看来没戏。”
还没听到知墨答话,却突然感觉有道目光如利剑般望住她,她迎上去,正是宋榛。青鸾急忙将视线避开,自己回身躲在了知墨的身后。宋榛像是不打算放过她,朝他们走了过来,说,“你们准备何时启程?”
知墨想了想,反倒说“师兄,事有突变,你也知道此行不会那么简单。七星阵法只要少一个人功力就会折半。我一来一回最快也需一天多的时间,恐怕会有所耽误。”
宋榛一把将青鸾从知墨身后拽了出来,说,“我怎会不知?只是她私自下山,若再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青鸾的腕子被宋榛攥得生疼。她费力的抽开,横眉道,“我明白的。你何必如此逼我?”
宋榛突然起了怒气,教训说,“你要是明白就不会给我添怎么多烦乱。你若是明白,就该不用我逼迫而自己乖乖回去!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反省,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做给谁看?”
青鸾顿时怒火中烧,也顾不上什么隐忍,大声反驳说,“我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错?!你难道就能依仗自己为长,就这般对我颐指气使!师兄,我如今能叫你一声师兄是敬你重你。就算我依你回了昆仑境,我也要你知道,我没有错!就算你要师父罚我斥我,我也没有错!”
四周徒然安静下来。只能闻见青鸾在喘着粗气的声音。她仰头狠盯着高出自己许多的宋榛,双拳紧握,周身杀气腾起。
诸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鸾,她现在杀气凛然的样子活像一头狮子。要说她今天可是做了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的事。大家都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
再说这宋榛可是跟了无瀛上万年。掰指头算算,除了无瀛跟前那几个整日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长师兄外,就数他最为稳重成事。他对上进退有度,谦谦有礼。可对下却言辞厉色,冷漠傲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由此,师兄们敬他重他,师弟们便都怕他惧他。想想数万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像青鸾这样对他斥驳教训。她算是拔了头筹,这事做的绝。
宋榛沉着眼睑,面无表情。这样子意料之中,因为他平日大多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可此时又略有些不同,因为大家感觉到了他周身渐渐酿起的曝寒。刹那能将四周的空气冰封冻结。然后随着他说出的话,再一点点分崩碎裂。
“。。。你这话说得真好。师妹,你能有什么错?千错万错,都是我宋榛不识好歹,低估了你本事。你敢想敢做,倒教我自叹弗如。你心比天高,想这小小的昆仑境是乘不下你了。如今我替师父应你,从此这四海八荒你想如何便如何,任由你为之。只是往后别再提你是昆仑境的弟子。。。”
“师兄。。。”飞廉与知墨同时惊呼。
宋榛目光一凛,他俩噤声再不敢言。
他又看了眼色若死灰的青鸾,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府邸。
他的背影无情决绝,仿若抛弃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东西。这般所作所为,像是伸手在她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青鸾站在那里,浑身战栗的厉害,心里的不服委屈只被没顶的忿恨所湮灭。
知墨见她这般,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他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我这就去找他讲明白。”说完就去追宋榛了。
另几个师兄看了看青鸾,摇头叹了几声,也都三三俩俩的走了。飞廉随了几步,反倒又回身过来。他看着青鸾横眉冷目的样子,也有些担忧,于是说,“宋榛师兄平日待人就是这样,他是一时气恼了。你别往心里去。”
青鸾沉默不言。只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睛里泛着晶莹,一脸的伤心绝望。飞廉急了,忙又安慰说,“你若听他这一句话,怕是气都要气死了。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青鸾突然掉下泪来,泪如珠子,簌簌而落。飞廉忙用手去接,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脸。还边嚷嚷道,“你这脸皮怎么这么薄?以前与我吵嘴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啊。。。怎么这么能哭,你是在水里投生的啊?”
青鸾打掉飞廉的手,怒说,“是又怎样?通通与你们没任何干系!你与他们一样,都只是想看我笑话!如今让我走,那我就绝不回头!”
说着话,她已伸手,手中捏了道符。飞廉以为她又要使什么诡计,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喝道,“你做什么?”
只见她将手狠狠的拍向自己的脑门,瞬时一道青烟升起,将她完全淹没。“跟师父说一声,就说我回九天了,从此做不成他的徒弟了。”青烟中袅袅的飘出这句话来。
再看那青烟散去,飞起一只青鸟来。展翅扑棱棱,飞上了云天。
飞廉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想起来,青鸾可是会幻化符的。她将自己变成了青鸟,她想干什么去?这青州城危机重重,她这样贸然,可是有危险的。
飞廉顾不得多想,拔了背后的剑,御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