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屋里。
施嬷嬷服侍大夫人换了件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又拿来一双崭新的暗紫黑纹浪底靴给大夫人穿上，“这是五小姐亲手纳的底，说是老爷夫人各一双正好配对呢。”
大小正合适，走起路来也舒服，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现在倒是收了心思，一心一意的待嫁，人也规矩本分了许多。”说着一扬眉，“听说现在只待在屋里做针线？”
施嬷嬷点点头，掀开身旁案桌上一尊观音绣屏的遮纱，“这也是五小姐送来的，听说观音大士的眉毛头发都是拿自己的发丝绣的，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心意。”
上次在瑶华屋里没有细看，大夫人凑上前仔细瞧了个究竟，观音大士盘腿坐在莲花池中，左手托着玉净瓶，右手拈着兰花指。肌肤白皙，眉宇间三瓣红色的花蕊，嘴唇微抿，眼眸低垂，整个人显得慈眉善目，神态安详。再看那反面竟然是一模一样，这可是极其复杂的双面绣。
大夫人的笑容在眼角的皱纹里延展开来，“这份心意倒是厚重。”说着转身坐在暖塌上，“五姨娘最近在做什么？”
施嬷嬷为大夫人倒了杯茶，“听身边的丫鬟说，在屋里为奶奶您做衣裳。五小姐能嫁去王爷府做世子妃，她也算了却了心思，只一心一意感激着夫人。”
只要规矩本分，她也不是容不下别人。之前打着心思又得到什么好处，早就像二姨娘那样多好。现在她要求的也不多，只要瑶华过去后听话，将来也有她五姨娘的好日子。
大夫人心情舒畅，“今晚的家宴一定要准备妥当。”
不能让大房的二位夫人小瞧了她。再次，也要让蕊华多接近老太太才是真的。想到这里大夫人看了眼观音绣屏，“把它送去蕊华屋里罢。”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蕊华是个直白的，更不懂得如何取悦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都怪自己太过宠着她，只希望将来成了亲自己做了母亲后，能够懂事些。女儿家进了夫家可不比在家里，事事都要算计好才行，否则怎么立足。好在还有自己在旁指点着，蕊华又是个听话的，总不会出太多差错。老人家都一心向佛，这观音绣顺水推舟送给沈老太太，定能讨得老太太喜爱。
施嬷嬷道：“奶奶放心罢，都准备妥当了。奴婢这就去把绣屏送给二小姐。”
现在送过去，是好让蕊华来得及晚上家宴的时候当着族里众人的面送给老太太。
这么多年，总是施嬷嬷最了解自己的心思。
大夫人满意的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
仁和居。
屋子里点了安神熏香，沈老太太靠在鹿皮绒迎枕上，眼睛微闭，转着手里的一串檀香木佛珠。转了一会儿突然停下，眼睛也不睁开，“老大老二那里可曾安置好了？”
郭纪林毕恭毕敬回道：“儿子都安排妥当了。”
沈老太太点点头，继续转动手里的佛珠，“老大刚调来京城，还有很多政务不懂，你要从旁多帮衬着些。”
大哥突然调至京城做主薄，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樊王爷的安排。万一是樊王爷想拿大哥做筹码要挟自己，那岂不是连累了大哥。想到这里，郭老爷有意打探，“母亲放心，大哥来京儿子定会倾囊相助，只是不知大哥是什么原因会突然上任京都主薄。依儿子之见，京都主薄掌管全京城的粮食，往往都是从本行中选出，且要对农事十分精通才行。”
老三说的自己心里也明白，老大一直在江南待着，哪里懂得农务？自己也问过老大，可老大认为是皇上慧眼垂青他。殊不知京城的官职哪个不是血连着筋，怎么可能突然旁插进一个不相干的人进去。除非，是有人拿老大作挡箭的靶子。
沈老太太眯起了眼睛，“你在京畿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郭老爷心里一惊。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想到这么一层。郭老爷面不改色，“儿子一直勤勉有加，谨记母亲的教诲，不敢与人结怨。”
只是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沈老太太看了郭纪林一会儿，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听话的。”
郭纪林擦擦心里的冷汗。本想从老太太嘴里套出大哥任职的消息来，没想到差点被老太太算计了去。原本自己还准备提点大哥，老太太既然已经有所疑惑，现在看来已经是万万不能再跟大哥提任何事情了。这万一今后出了事，要怪谁？
在官场，明哲保身才是万全之策。总不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万一大哥是樊王爷安排的，今后如果出了事也怪不得自己。谁叫大哥受不住诱惑。
郭老爷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儿子已经在东城为母亲置办了宅子，府里仁和居也已经收拾干净，不知母亲有何打算。”
才刚来几天就试探风向了。是老三的主意还是杜氏的点子，自己并不在乎，沈老太太声音清淡，“过几日再说。”
郭老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起身告辞。
待郭老爷走了，沈老太太问身旁的方妈妈，“你觉得老三说的是否可信？”
不是老三在京城有敌，老大怎么会好端端进京任职。自己就是不放心才要跟过来，原本还准备跟老大老二住在外面，现在看来，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妥当。郭纪林好歹要听自己一言半句，住在外面不仅打听不到消息，也难以把握老三的想法。
方妈妈似乎没有了主意，“这个奴婢可不敢说。”
这男子从政的事，让一个老奴怎么议论。沈老太太笑着，“倒是我糊涂了。”说着正了正色，“可曾打听到了？”
方妈妈立刻有了精神，眼睛一眯，凑近了沈老太太耳边小声道：“老夫人可还记得当年夏姨娘的陪嫁王嬷嬷？夏姨娘走的早，二房大太太看她可怜没个去处就收留了她。好在她能做的一手好菜，就被杜氏留在了厨房。之前咱们能够得到二房这边的消息都是靠她传送的。奴婢刚才特意去会了王嬷嬷，二房如今只剩下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六姨娘、和新进来的八姨娘。二姨娘一直深居简出，三姨娘家底丰厚倒是个没太多心思的，五姨娘也就是五小姐的生母，听闻要嫁去樊王爷府做世子侧妃了。”
沈老太太打断道：“可曾交换了庚帖？”
有没有庚帖很重要，有了庚帖至少是明媒正娶，可没有庚帖那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可是关乎将来五小姐是否有可用之地。
方妈妈点点头。
沈老太太眯着眼睛，没想到杜氏还是个能干的。能把庶女嫁去那么好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方妈妈继续道：“六姨娘倒没什么，就是那个八姨娘，听闻非常貌美，是三老爷的新宠。最近三老爷只留宿在八姨娘那里。”
沈老太太微微颔首，不再多问，“大小姐、二小姐那边怎么样？”
大小姐容貌出众，又有一手好绣活，外人都以为老太太宠着大小姐多些，其实不然，要不怎么会一起问了二小姐。老太太心思缜密，难得流露出只言片语，这话就问的极为含蓄。
方妈妈起身帮沈老太太续了杯茶，“大小姐这两日除了来给您和大太太请安，就只安静规矩的在闺房里做针线，说是不能忘记了女先生的交待。”说着方妈妈目光闪烁，“二小姐这两日依旧在院子里养病，倒是有人过去看她，二小姐还拉着八小姐说了会儿话。”
燕华一路都病着，没想到刚到京城这么快就跟二房的人好起来。
沈老太太喝了口茶，“二房的几位小姐都去了？”
方妈妈摇摇头，“说来也怪，当初见面的时候本该还有三小姐、九小姐和十小姐，也不知怎么没看到她们。去看咱们二小姐的只有二房的二小姐和八小姐。”
蕊华是嫡女，瑶华好像还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当年朱姨娘深得老三的宠爱，虽说是个姨娘，可吃穿用度的一切待遇都不比杜氏差。只可惜走的早，留下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朱姨娘就是江南的，当年在江南的时候自己也曾见过朱姨娘，说话做事三思后行，谦逊周正，倒是个知书达理的。
至于瑶华，好像是个胆怯的小丫头，缩在朱姨娘身后不敢出来。上次再见她，模样已经渐渐长开，明眸皓齿，眼神清澈，周身散发一股从容安宁的气质，倒是有几分从了朱姨娘。
瑶华也去看燕华，是本就性子温和使然，还是另有心思？
自己来京谁也没有告诉，也不知怎么回事，忠武侯侯府的老太太竟然知晓了，还发来了请帖。眼看着快过年了，想着还是年后去才妥当。正好也可以趁这段日子看清楚几位小姐的心思。
就像这茶，要一口一口喝，才能品尝出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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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准备改动一下前面的章节内容，但总体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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