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房里马匹众多,每个马厩里都有一匹马,或进食,或小憩。
皇甫渊看着别寒:“你挑一匹吧?”
别寒一匹匹的看过去,却没有中意的,明明匹匹都是上好的马种,却提不起别寒的兴趣。
“没有中意的吗?”
别寒还未开口,却瞥见角落处一匹睡着的白马,周身通白,只有颈项处一点朱红的印记,格外显眼。
好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它似的,它睁开眼睛对上别寒,站起身来。
“那匹?”
皇甫渊眼带笑意:“你喜欢吗?”
见别寒重重的点了点头,皇甫渊让管家把马匹牵过来。
管家欲言又止:“可是,王爷,这匹马…”
“没事。”
别寒见到马,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它背上的鬃毛,眼睛里透着亮光:“好漂亮的马。”
马从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皇甫渊也摸了摸马的鬃毛:“他好像很喜欢你,骑上去试试吗?”
“恩!”
骑上去时马动了两下蹄子,别寒拎着马绳绕着马槽走了两圈。
“这匹马原来受过伤,后来就不愿让人骑了。”皇甫渊抚摸着马脖子上的红色印记,口气平淡。
别寒还以为这是马的胎记,原来是伤痕。
“它有名字吗?”
皇甫渊听出别寒口吻中的心疼,顿了顿,道:“没有,你给它取一个吧。”
别寒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就叫绝尘吧。”
皇甫渊略微一愣:“为什么?”
“汉文帝自代还,有良马九匹,皆天下骏足也。名曰浮云、赤电、绝群、逸群、紫燕骝、禄螭骢、龙子、嶙驹、绝尘,号九逸。这匹马周身通白,绝逸出尘,正合此名。”抬起头,却发现皇甫渊盯着自己,脸色一红,就低下头去。
“这个名字不好吗?”
皇甫渊摇头,眼神温柔:“不是,只是觉得很好。”
管家牵着另一匹马过来了,马身修长,毛色鲜亮,灵气逼人。
“王爷,逸仙给您牵过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别寒儿时和父亲认过马种,看它的瞳色,毛色,应该就是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
皇甫渊摸了摸逸仙的鬃毛,眼神中充满了疼爱。
骑上马,皇甫渊笑道:“小寒,走吧。”立刻就甩开一大截的路程。
别寒赶忙跟上皇甫渊远去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皇甫渊要带自己去哪里,却也并不担心。
这几日见惯了国都的繁华,出了城门,才领略到自然之美。
虽然寒冬已经过去,但毕竟还是初春未到,路边的树枝上还是光秃秃的,显得没有活力。
但偶尔见到几株梅树盛开着,花朵繁盛,几缕幽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皇甫渊回头问正在马上欣赏风景的别寒:“要不要休息一下?”
别寒摇摇头:“感觉才没走多远呢。”
皇甫渊笑道:“其实已经离国都二十里了。”
别寒吃惊:“二十里?!”
“是啊,只是逸仙和绝尘速度太快,感觉不到而已。”
“那天黑之前能回去吗?”别寒不禁担心起来,毕竟是荒郊野岭,气候尚冷。
皇甫渊低笑:“小寒是怕和我单独过夜吗?”
别寒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皇甫渊会说出这种话来:“怎么会?!”
“不用怕的,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皇甫渊已经放慢了速度,缓缓的骑着逸仙靠在绝尘旁边并排而行。
别寒一听,整个脸都变成了红色,慌张道:“王爷说笑了!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其实别寒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顺便缓解尴尬。
两匹马的距离很近,于是两个人的距离也就很近。
别寒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向皇甫渊,唇上一暖,就看见皇甫渊放开自己脑袋后面的手,定定的看着自己。
别寒不顾握着缰绳的手,慌张推开距离依旧很近的皇甫渊:“王爷这是干什么?”
皇甫渊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窘迫:“证明给你看两个大男人可以做什么。”
别寒恼羞成怒,骑着绝尘就要往前甩开和皇甫渊的距离。
耳边却传来皇甫渊的轻笑:“小寒这样真是可爱。”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皇甫渊勒住缰绳:“就在这里下吧。”
别寒下了马,问:“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皇甫渊回头一笑:“小寒想知道吗?那就猜吧。”
因为山路并不好走,别寒只好跟着皇甫渊把马匹系在树下,徒步上山。
别寒发现皇甫渊变了很多,刚开始接触只觉得实在是睿智而难懂,表面上虽然的温柔,却猜不透心里的想法,永远都像隔了层纱。只是现在却觉得变得不大一样了,为什么觉得亲切了很多?难道是因为……
想到刚才又莫名其妙的被亲了,别寒脸色微红。
却看见皇甫渊回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别寒,笑道:“小寒为什么脸总是红的?是想到了我吗?”
于是成功的看见别寒脸又红了一些。
等到达山顶时,太阳已经在半山腰了,山顶有大片的梅树,被夕阳一照,竟像染上了血,美的不真实。
别寒转头看见皇甫渊的侧颜,凤眼微挑,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和身后染红的梅花融为一体般,仿佛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谁知皇甫渊刚好对上别寒的眼睛,别寒匆忙的转过头。
“小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别寒看着远方的大地,天空和地面合为一体的样子,迷茫的摇摇头。
皇甫渊指着天边的那条线:“那里,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别寒知道皇甫渊从小在边塞长大,便点了点头。
“我父王就是在那里过世的。”别寒听出皇甫渊的语气里除了失落,还有别的东西。
“他是自尽的。”
别寒突然睁大眼睛,他知道皇甫渊口中的他是谁,可是为了什么?
皇甫渊的低低说着,像是在说一个故事:“父王想让我回来,他不甘心。”
“他要我夺取皇位,不想让我和他一样呆在边塞一辈子。”
皇甫钟死了,皇甫渊就可以回来守孝,就可以离开边塞。
别寒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不甘心到这种地步。可是从皇甫渊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并没用那么想当皇上,也许皇甫钟的的死换来的皇位对皇甫渊来说只会是负担。
皇甫渊看着别寒,眼神里有很多东西,似乎是挣扎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小寒,只有你可以帮我。”
“我?”
看着皇甫渊的眼睛,别寒一瞬间想到自己和南宫沐很像,是不是这点也是可以帮助他夺得皇位的条件?
几乎是一瞬间,别寒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原来,他对自己那么好,都是因为这个目的。
“王爷,不必这么客气的,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可以了。何必要做这么多?”别寒强忍着心里翻涌出的情绪。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别寒抬头看向皇甫渊时,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根本不可能在天黑之前下山,两人便留宿在皇甫渊位于山顶的别居。
因为不常来的原因,整栋房子只有一个老仆在照料打理。
老仆看见皇甫渊和别寒显然很高兴:“王爷,南宫大人!”
别寒看见皇甫渊面不改色,料想南宫沐以前也来过这里。不禁有些自嘲,原来自己和南宫沐真的那么像,怪不得皇甫渊会对自己那么好。
只是,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呢?才会这样情不自禁的把自己认成南宫沐,明知不是南宫沐却还有那么温柔,那么细心的照料。
如果只是为了利用自己这张脸,大可不必这样,毕竟皇甫渊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自己也早就说过会报答他。
虽然想尽可能冷静的分析其中缘由,却不能控制自己内心泛出的悲哀,好好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夜凉如水。
山上的月亮似乎比平日里看到的都要大一些,月光似乎也比平时要亮了许多。
用过膳,别寒就坐在院子里独自赏月。
不一会儿,别寒就感觉旁边多了个人,不用看就知道是皇甫渊,可能相处久了,连他身上的味道都能识别出
来。
“王爷也这么好雅兴出来赏月吗?”
“小寒…”
别寒却不敢再看皇甫渊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眼睛里装满了温柔。
只是那种温柔不是对着自己的,也许该庆幸的这张脸,不然那天皇甫渊说不定也就不会救自己了。
“王爷有何吩咐?”
皇甫渊双手将别寒的肩转向自己:“你别这样。”
别寒终于敢看着皇甫渊了:“王爷,我不是南宫沐,您认错人了。”
感觉肩上的双手微微一顿,别寒继续说道:“王爷,我可以帮您去接近皇上,可以凭着这张脸博取皇上的信
任,可以完成您要我做的任何事。只求您一件事。”
“别再把我当成南宫大人了。王爷您看,我全身上下,除了脸,还有哪里是可以高攀南宫大人的吗?”别寒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中的颤抖被隐藏的很好,只是笑得太久的缘故,别寒觉得自己快笑不出来了。
这些话可能对皇甫渊来说只是自己有了该有的自知之明,却不会知道这样的自知之明要多难才可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