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我正在院子里教吴三桂功夫,就听隔壁一阵喧哗,有人喊着“走水啦,走水啦!快救人啊!”
我本是不愿管这些闲事的,看了看吴三桂,纹丝不动的在那里扎马步,看来也是个各家自扫门前雪的主儿。
过了一会儿,就听家里有人喊,“隔壁院子的火烧到咱们这儿里来了,赶快救火啊!”
得,这回这雪不扫不行了。忙跟着吴三桂向西边院子跑去。抬头看看风向,今儿吹得西南风,照这形势下去,这坐北朝南的宅子,很快就要烧到正房那边去了。
西边隔壁的宅子火还是很大,这刚入夏的气候,天还是有些干燥的,如果隔壁的火不能扑灭,这边再怎么救火也没用。
忙嘱了苏茉尔告诉管家,叫几个人,找些大块儿的布浸湿了水好歹先拦在两家中间的院墙处,再叫些人去隔壁帮忙救火,留下一部分人救自己家的。
我同吴三桂出去看了看情形。
中国人爱看热闹这毛病,看来从古至今都没变过。隔壁方家的宅子都快成火焰山了,门口仍然围着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古道热肠的指指点点。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看似很谨慎的和旁边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说:“诶我说老哥,今儿这水走的蹊跷,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七十老头儿拄着拐棍颠颠巍巍的走近了些,“为啥啊?老弟你知道?”
“我偷偷告诉您,您可别说出去啊?”六十老头儿又紧张的四下看了看。
七十老头儿凑近了耳朵,就听六十老头儿低低的说:“听说是这方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朝廷里的一位官老爷,这位爷就带着一伙人来抄家了,临了还放了这把火。”
七十老头儿看似很吃惊,低声说:“是啊?这女真人也太欺负人了吧?”
六十老头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老哥啊,这有什么啊?再狠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干过,可怜的不就是咱们汉人嘛。”
我了解了个大概就没再听,以为不过就是俩个老相识在这儿窃窃私语,不足为外人道也,听久了被发现反倒麻烦,刚要跟吴三桂回去,就听六十老头儿:“老哥您贵姓?”
我不觉好笑,和着这俩人不认识啊?这人真谨慎还是假谨慎啊?
拽着吴三桂挤出了人群,就听好大的吵杂声,“让开,让开!”狂奔的马队,飞溅的烟尘,好嚣张的一伙儿人啊。
就见一个小女孩儿登时呆愣在那里,我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善心大发,竟飞身出去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想旁侧一滚。
咝,好疼啊,右边肩膀像是脱臼了。
起身放开那孩子,旁边孩子的娘对我千恩万谢,可我根本无暇顾及,吴三桂跟那伙人理论不成便动起手来。
不得不说,这吴三桂倒是块儿练武的材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对付十来个这种小喽啰已经不再话下了。遂决定暂不帮忙,先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再说。
无意中看到后面马车里探出一张脸,天!皇太极!
忙用手帕遮了脸,将正厮打的热火朝天的吴三桂拽了出来急急的向前面小巷子跑了去。拐弯时,看到皇太极那张充满玩味的脸正淡笑着望着我。
心下一惊,皇太极认出是我为什么不叫住我?转念一想,我又不是努尔哈赤的格格,在他们家不过是暂住,他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我走与不走大概他是不关心的吧?
如此想着,心里大抵踏实了下来。
痛,下腹隐隐的疼痛让我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手捂着痛处,双腿不住的发颤,一个站不住,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吴三桂见我这样,忙扶住我,慌道:“怎么脸色煞白?没事吧?”
我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着他,手紧紧的捏住他的手臂,“快,带我去找个大夫。”
吴三桂二话没说,将我打横抱起,一路狂奔,来到了最近的长善堂,坐诊的郎中约莫六十来岁,堂里一共没几个病人,见我进来,忙扶我坐下,搭了脉,眼睛眯在一起,半晌无语。
“姑娘,这位可是你相公?”我找了一圈,大抵他指的是吴三桂,忙摇头。
“那请这位公子暂作回避。”
吴三桂听言刚要发作,我抬头示意没事,让他出去。
那郎中见堂里没人,遂对我说:“姑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刚刚可能有过剧烈运动,现在下腹剧痛是小产的征兆。”
我登时愣在那里,怀孕?真是巧啊,就那么一次,就…不对?小产!
下意识的想法就是——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大夫,您看这个孩子能保住吗?”
“姑娘虽然看着身形较瘦,但其实身体底子很好,虽是第一胎,但只要以后注意避免剧烈运动,再服几服安胎药,还是可以平安生产的。”
我听闻可以保住孩子,心里松了口气,让大夫给开了安胎药,付了诊费径自走了出来。
不禁苦笑,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多尔衮,不知道要不要忘记前尘往事,看来,上天已经帮我做了决定了不是吗?
那么就什么都别去想,先坦然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吴三桂见我出来忙过来扶住我,轻声问道:“大夫怎么说的,这病可要紧?”眼睛里充满了急切的关心。
我举了举手中的药,下腹虽仍然隐隐作痛,但只能强忍,淡笑回应:“不碍的,偶感风寒而已,开了两服药,回去喝了就没事了。”
见我一副轻松地样子,吴三桂明显松了口气,漆黑的眼眸深深的看着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还有,刚刚为什么去救那个孩子?这不像你。”说罢,便又欲抱我回去。
我忙拦下,笑道:“偶感风寒而已,那就那么金贵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我心中感叹,原本对什么都淡然处之的我,居然会涉险去救那个孩子?大概是因为自己也要成为母亲了吧…
“苏茉尔,我怀孕了。”看着正帮我盖被子的苏茉尔,我低低的说着。
昏黄的灯光让我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她大吃一惊:“天呐,格格,这可了不得!您想好怎么办了吗?”
“自然是要生下来!”我笑看着她,手里抓着被角把玩。
苏茉尔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格格,可是十四爷的?”
我点头,“两个月了,就在他大婚那天晚上。”
“还有别人知道吗?三少爷知道吗?”
我摇头,“科尔沁我们是暂且回不去了,又不想回辽阳,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格格,使不得啊,怎么着咱们也得回辽阳城,赶紧着跟爷成了婚,要不然这孩子没名没分生下来,可怎么好?”
是啊,这是在民风凋敝的古代,未婚先孕是为众人所不齿的,我可以不在乎,可我怎能不为孩子考虑啊!
难道我真的要回辽阳去?嫁给多尔衮,然后安居于一方宅院,每日盼着他能停住流连的脚步?
可在这个年代,就是不是嫁给多尔衮,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又有什么人能许我“一生一代一双人”呢?
心中一片凄惶,扯出一抹苦笑“苏茉尔,我们回去吧。”
“这才对嘛,奴婢这就收拾东西,咱明儿就回去!”苏茉尔见我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赶紧忙活着收拾东西。
“格格再多住些日子嘛!”吴夫人听说我要走,忙殷勤挽留。
“叨扰多日,多谢夫人款待,只因家中有事,实在不便久留。今儿便得走了。”我笑着解释道,
“既是家中有事,民妇便不再强留格格了,梅蕊!”这梅蕊便交与吴夫人一个钱袋,吴夫人接了过来又笑着说:“格格只身在外,用钱的地方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万望格格收下。”
我推脱不过,便让苏茉尔收了下来,又千恩万谢了一阵。
“千牧,你要走了么?”吴三桂满脸是汗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这人,认识我的第二天便不再叫我格格,而是直呼其名,根本没什么尊卑之分。这个脾性倒是甚合我心。不似苏茉尔,怎么说都改不了口,一直奴婢奴婢的自称。
“家中有事,不能再留了。”我笑望着他。
只见他漆黑的眼珠竟有着淡淡雾气,满眼不舍的看着我:“那我再想找你练功时该怎么办?”
心中暗笑,这人,舍不得我就直说啊,拐弯抹角的。
故作不明,“方法我已经都教你了,你差的只是力量和熟练程度,只要循着这个方法练下去,你的功夫迟早会赶上我的。”
“我…”吴三桂吞吞吐吐的“我”了半天。
我决定不再逗他,遂笑着来到他身边,低低的说:“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吴三桂还待说什么,我早已转身与众人辞了行,便领着苏茉尔离开了吴家。
谁知,刚出了吴家的门走了没多远,就见一枚石子飞了过来,以我平时的身手是不可能躲不过的,可能是心事重重的缘故,一个没留神,就被打中了昏穴,直直倒了下去。
我狠狠的问候了下他祖宗八代,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