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是却有无从说起。种种往事，顿时如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
还记得，初次见面，他笑的纤尘不染，轻摇折扇，救我于暗藏的危难之中；
还记得，苏府一叙，他为逼我出苏府，霸道地将我的身份暴露在苏相爷的厉眼之下，却又不顾众望，执意讨回公道；
还记得，凌月谷一行，杀气弥漫的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破例放虎归山；
还记得，凌月谷一夜，他会怜惜地为我拭去眼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依靠，给我勇气……
还记得……
如今，我孤身一人，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依靠，还有一个肩膀，可以让我驻足……
我缓缓走近他，脚却如千金巨锤般承重，虽近在眼前，却依然如梦如幻，让我分不清是真是幻……
“凌曦，真是你么？你的头发……”我轻抚着他的黑发，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是真真实实地在我的眼前，不是梦，是真的！
心底深处，竟是一种泛滥的激动和幸福，看着他一头的黑发，竟仿佛看到自己死里逃生般的高兴！
“湘儿不喜欢么。”他轻轻一笑，暖若朝阳。
我拼命地摇头，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不可否认，如果说从前一头银发的他，美得邪魅蛊惑，如今的他便是英挺俊逸！少了几分邪气，却多了几分英气！
“湘儿。”失神间，他已经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细细地抚摸着我的发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困扰着我百感交集的心。
“不叫月儿了么。”话刚出口，竟然带着酸溜溜的颤抖，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竟让我红了眼眶，仿佛是期待久远的贪恋，让我难以抗拒！
他低低一笑，开口道：“傻瓜，你可知道，不管是湘儿还是月儿，从来都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爱的就是你，从来都是你，知道么。”他在我耳边沙哑低语，缠绵的低叹仿佛演习了千年之久的承诺，让我如置梦中！
我的身体愕然一颤，脑海里顿时乱成一团，顿时分不清方向，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了么？
“莲潇……我听不懂你的话。”许久，我才轻轻推开他，迷惑地看着他的柔情似水的眸子。
他浅浅一笑，俊逸更甚，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耳边，面纱滑落，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入星星点点般落到我的唇上，耐心地挑战着我的唇舌，让我一阵迷乱，明知道该推开他，却依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现在明白了吗。”他垂眸看着气喘吁吁的我，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我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他轻轻一叹，垂眸看着我，认真地解释道：“清月只是我的妹妹，我疼她想她，是亲人一样的想念，不管我们靠的多近，有的也只是一种亲切舒适感！而你，却是我的妻子，不管离我多远，只要想到你，依然会心跳加速，看着你难过，我会心痛，看着你笑，我也会跟着开心，我这么说，明白了吗。”
我的心在瞬间加快了跳动，脑海里越发混乱迷糊，分不清到底孰是孰非。倘若他对清月果真只有兄妹之情，为何每次对着月亮便会变成另一个人？倘若果真只有兄妹之情，对她的挂念怎么会到达如斯地步？倘若对我果真如此有心，成亲当晚，为何我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他眼底的挣扎？到底是我无法理解他，还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情感？
也罢，不管是哪一种，都太晚了！倘若我现在不是兰妃，或许我愿意再赌一次；倘若不是师父被他人挟持，我自己受制于人，也许我会愿意跟他浪迹天涯；只是，如今的我，连自由都没有，又怎能再一次拖累他？
我转过身，叹道：“凌曦，太晚了，如今，我已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兰妃娘娘？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或许从我走出凌月谷开始，我们便注定此生无缘了！只是，心里那份深深的不舍，却又是为何？
他淡然一笑，执起我的手道：“湘儿放心，凭我凌月谷的实力，护你一人周全，绝不是问题！何况我们拜过天地，已经是夫妻了，没有我的允许，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依然还是我凌曦的妻子。”
从他的口里说出妻子，竟让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甜蜜。我是他的妻子，如果可以，我又是多么的想……
我悄然抽回手，深吸了一口气，硬是不让自己眼底的泪水滑落，娇笑道：“凌曦！我非常喜欢我现在的身份，皇上对我的宠爱冠绝后宫，吃得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顶级的绫罗绸缎，有机会也许我还能取代皇后的地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从此母仪天下……有这么好的条件，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了，你要是真爱我就放我自由吧。”
言毕，我笑了，笑得如百花绽放般绚烂，风华绝代……
他眸子暗了暗，俊脸也瞬间变得煞白，但是依然强笑道：“湘儿，我知道你在说谎，但是听了，心还是会痛的知道么……”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疼，逃似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咯咯笑道：“凌曦，你错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吃好睡好，身边的人是世上最尊贵的男子，不但相貌英俊，才华出众，还对我宠爱有加，这可是全天下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如今，我有幸得到了，又怎么舍得再放手？虽然做凌月谷的谷主夫人也不错，但是怎么比的上皇后尊贵？凌曦，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放我自由吧？”
我满眼祈求地看着他，一脸严肃，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心也可以疼到如此地步！
他呆呆地看着我，曾经寥若星辰的眸子竟已被浓浓的哀伤和痛苦取代……
窗外的明月何时没了踪影，滚滚的黑云何时掩盖了群星的风华？雨丝淅沥沥地落下，无声无息……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看太久自己会忍不住露馅，我怕看太久自己会忍不住拉住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勾起嘴角，低笑道：“也许，我本不该出现在这，至少想到你的时候，我还能幸福地做做梦，至少还可以一厢情愿地以为你心里有我！当我处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我还欠你一个解释；当我知道你不顾生命危险为我取得解药之时，你一定想象不到当时的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的心里一定有我，我甚至还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白痴，竟然怕你会因为不愿意嫁给我而一再挣扎……”
我一怔，那晚他的挣扎，竟是这个原因！心，仿佛破开了一个大口，正在对我叫嚣，疼的我难以呼吸……
“你一定无法了解，当我看着你穿着大红色嫁衣成为我的新娘时，我有多高兴！从小到大，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淡薄，习惯了潇洒笑看一切风云变化，习惯了万事以凌月谷的大局为重；但是遇上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所求，原来自己也会有任性自私的时候，明知道带你回凌月谷不对，明知道这么做会给凌月谷带来麻烦，明知道那晚追出去会有危险，明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我……真是傻子……”
他自顾自地笑着，每一字都如千金巨锤般打在我的心上，眼泪终究还是抵不住，一发泛滥成灾，轻叩地板，晶莹成花……
“何必如此伤感，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便是；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出现挡你的路……”
言毕，等我回过神来之时，空荡荡的房里早已没了他的踪影，一张纸随风飘入我的眼帘，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刺痛了我的双眼：从此陌路……
我的心一颤，飞一般地冲入雨幕中，只是寂静的黑幕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只有不知何时变大的雨滴，嘀嗒嗒地敲打着地面，敲打着我的脸，我的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