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越夏国京城。平西将军府。
六月初夏,温暖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碧绿枝叶投射在宽敞的演武厅前。一阵阵欢声笑语不停的从演武厅里面传出,几个小丫环正小心翼翼的轻踮着脚尖,身体贴着演武厅前影壁往里面探头探脑,一个个粉脸含春,眉眼间都挂着盈盈笑意,一副少女怀春时的动人风姿。
晏府的大少爷晏博刚走到演武厅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不由的叹口气,拧着浓眉刚想说什么,身边的姑表妹霍玉亭便抢先拍手笑道:“哎呀,我来的正是时候,一定是二表姐在练武。”说完,撒开腿便几步跑过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影壁后头。
晏博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走到影壁前面,学着那些小丫头的模样,往里面探了探头观瞧。
只见宽大的演武厅里,自家妹子晏枫正在练一条素白亮银枪,她穿着一袭火红色的劲装,窈窕的身影翩若游龙,银色的枪尖在空中如流星般瞬间划过,那条枪在她手里上下左右翻飞,舞的快时只见火红色的身影中一条白光银龙般四下飞腾,端地是威风凛凛不可尽述。
演武厅两边儿站满了晏枫的忠实崇拜者,一边是将军府里的兵士护卫家丁一流,时不时的扯着大嗓门儿拍大腿叫好;另一边则是各房里找了各种借口偷溜出来的丫环们,隔个片刻便红着脸鼓掌喝彩,两边儿人俱都是个个神采飞扬,恨不得眼珠子粘在那条火红的身影上才好。
霍玉亭看到自家表姐英姿飒爽的风采,涨红了俏脸高声呐喊助威,见晏枫一趟枪快要练到收势,便从身旁的武器架子上抽了一根水火囚龙棍扔了过去。晏枫眼角早扫到长棍飞来,抬脚把那囚龙棍踢上半空,手里亮银枪随手一投,正扔到架子里去。
在四周一片欢呼声中,晏枫飞身跃起接过那条囚龙棍,又虎虎生风的舞动起来。这些围观看晏枫习武的倒有一大半儿是将军府里的兵士,自然是懂得枪挑一线,棍扫一片的道理,叫好声连绵不绝。
晏枫练完了一套棍法,这才停了手歇息,围观的兵士和丫头们见她演武完毕,都有些依依不舍竟犹未尽的退下去了。这演武厅里这才静了下来。晏枫一瞥眼瞧见大哥晏博走过来,便走上前去:“大哥这会儿怎么还在家里?今日不用去衙门么?”
晏博笑道:“今日休沐,上次我答应你和玉亭要带你们去东湖上坐画舫赏夜景的,怎么,忘了?”他边说,边抬手将妹妹额头上被汗水沾着的一缕碎发给别到耳后去。
若不是晏博提起,晏枫还真的把游东湖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晏博对自己妹子的性情十分了解,笑着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笑着道:“我瞧啊,你除了每日练武和看兵书,其它的事情能记着的没几件。你瞧你那额头上的汗都快滴到眼睛里去,还不赶紧擦擦。”
还未等晏枫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汗,一旁的霍玉亭早就伸了手,拿着块绣着袅袅粉荷的湖丝手帕,站在晏枫旁边轻轻替她拭去额上几点汗珠。瞧那样子倒象是体贴夫君的娇妻小媳妇儿,圆润的小脸儿上一对酒窝深深,很是讨喜。
晏枫已经习惯了这位小表妹对自己的亲近,也就原地不动任帮自己擦完汗,听她用甜润润的声音道:“姐姐,歇歇罢。你今日都练了一个多时辰了,”说着,指着晏枫领口:“瞧,这领口都湿透了。”
晏枫拽了拽衣领,毫不在意的道:“没事儿,等会我去换身衣裳就好了。”说着,瞧了一眼与平时有些不同的小表妹,见她穿着件新做的嫩粉色夏衫,腰间系着条水绿色裙子,白玉环佩压着裙角,俏生生的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嫩荷一般亭亭玉立,她瞧在眼里也觉得赏心悦目,便笑道:“还是亭妹好记性,知道今日要跟着大哥游湖,早就穿了这一身漂亮衣裳,不像我这猪脑子,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云了。”
霍玉亭受了夸奖,很是高兴,两只酒窝笑得更深了,拉着晏枫的手摇了两摇道:“姐姐的事情有我帮你记着呢,忘了也不怕。姐姐的脑袋是记正经事儿的,那些兵书阵法的都能帮上舅舅的忙呢。可惜姐姐是女儿家不能参加武举,否则这武状元一定是非姐姐莫属。”
晏枫笑着摸了摸霍玉亭的小脑袋,对这个比自己小着两岁的小表妹,她是真心疼爱的。
说起来她这小表妹的身世也怪可怜的,自从七年前姑母去世,那位在南边儿任知府的姑父便又娶了一房续弦。这位续弦夫人也是当地一位官员的庶女,刚嫁到霍府时对于小玉亭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但是一年后这位续弦生了一位少爷,霍想喜出望外,将她当作了霍家的功臣。
这位续弦夫人自然气势地位便水涨船高,心气儿也与往日不同,眼睛里哪还容得下前面夫人留下的孩子,虽不致打骂,但也冷淡漠然,全不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教养放在心上。那霍想白日里做着官,晚上美妻娇儿抱在怀里,早把那个苦命早逝的原配妻子留下的女儿扔到脖子后头去了,弄得小玉亭一个月里都难得见父亲一面。
却说平西大将军晏达成初时得知妹子去世的消息,痛心之余担心有了后娘便有后爹,生怕妹子唯一留下的骨血外甥女儿受了闲气。他带了一辈子的兵,手底下培养出来的武官遍布大江南北,便在妻子文氏的提议下,向在南边儿做官的一个旧日下属私下里打探霍家主母的行事。那下属派出了妻子在官眷聚会上旁敲侧击打探了几次,把实情写了信件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晏府,晏达成看后大怒,当即写信要将七岁的霍玉亭从南边儿接了来京城居住。
霍玉亭的父亲霍想虽不欲将女儿交出,以免坐实了自己续妻容不下嫡女的传言,但这位大舅子却是朝中高功重臣,品级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从四品的外官能相比的,更别提这晏达成在朝中威望少有人能及,他硬抗是抗不起的,也不敢跟天下第一大将军对着干,于是便在续弦夫人的枕边风儿的吹拂下,将女儿送到了京城。
霍玉亭这才在舅舅一家的万般怜爱下幸福的长大,因她与晏枫只差了两岁,又同是女孩儿,因此最爱缠着她。饶是晏枫自小就面冷的人,也禁不住这个圆脸大眼睛,还生着一对可爱酒窝的小表妹整日娇声软语的磨着,心里早就拿她当亲妹子看待。
却说晏博听了霍玉亭关于女状元的话,禁不住咋舌道:“亭丫头好大的口气,你这一句话可要将天下习武的男子都得罪尽了。”
霍玉亭小脑袋一偏,噘着花瓣儿般红润的小嘴嗔道:“本来就是嘛,在亭儿的心里,枫儿姐姐是最了不起的,便是那些七尺男儿能比得过枫儿姐姐一身好本事的也不多。只可惜姐姐跟我一样是个女儿身,若是姐姐是个男子,我便嫁给她做小老婆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