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随从脱下了外褂当伞撑在了男子头顶上方，男子松开小小的肩膀，掸了掸袖子，开口道，“走吧，去你那避避雨。”
一旦躲过了雨，他才不会感激她，说不定还反咬她一口，污蔑她偷东西呢。小小脑中浮现出农夫与蛇的故事，越想越觉得极可能演变成真实版，断然否决，“我是孤儿，四海为家，你们自个儿找地方吧。”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千两金子。”他斜睨向小小，提醒道。
“你忽悠小屁孩呢！那小袋子最多也就能装个四五十两就撑死了。”这年头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富人还讹诈穷人，真是没天理，小小翻翻白眼，人多有怎样，姐不怕！
“若都是银票呢？”他环起双臂悠哉地说。
“银票？”小小认真地回忆那只锦袋，确实不像装着硬物，虽然鼓鼓的，但很轻，而且一攥能变形。
他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小。
“没事干嘛带那么多银票，显摆也不带这样的。”小小横他一眼，又吐出两字，“活该！”
“敢对主子不敬！”一名近身的随从呼啦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架在了小小纤细的脖子上。
“是你家主子不敬在先，欲得人尊重，必先尊重人。”利刃在项，小小虽然心中抖忽，但这个时候越是气势输了人小命也就难保了。
“还有点意思，退下！”他非但没有生气，眸中反而升起了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这人有权有势又有钱，想查自己的身世易如反掌，不如老实交待了，“若是你讲道理，不污蔑我偷你银子，我就带你去避雨，顺带留你吃顿便饭。”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一名随从轻声提醒。
“还来得及。”他看了眼天色，示意小小带路。
一行人来到铺子里，楼婶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年轻男子，将小小拉到一边，说道，“他不是上回那位公子。”
“嗯，我知道。”小小苦苦一笑，想见的没见着，却带回了这个不相干的人。
下雨天生意清淡了一些，铺子里的人寥寥无几，小小嘱咐了楼婶去做饭，留下小梅一人照看生意足够了。
小小将他们几个迎进了后院，所谓后院只有巴掌大的一个空地，空地中央一口井，四周植了些小葱和大蒜，方便做菜时取料。
“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栽这些东西，你不喜欢花草？”男子好奇地问。
“我们活着是为了生计，不像你衔着金钥匙出生，随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黄金。”小小瞥他一眼，耸耸眉头。
“听上去酸溜溜的，要不你跟了我吧。”男子凑上头，附在小小耳边说道。
“我有相公了。”小小扭过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不是说四海为家，是孤儿吗？”男子扳起她的话来。
“孤儿不能成婚吗？成了婚不能四处游历吗？”小小咂咂嘴，叹了口气，“走吧，吃饭去，饿了。”
楼婶做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都是家常小菜，那几名随从只扫了一眼，全是一个神情，仿佛和尚看到了肉类，皱起了眉头。
那名男子倒是露出了浓厚的性趣，举起筷子伸向平菇炒蛋，但尚未碰到菜，一名随从已出言制止，“主子请稍后，待属下试过后再用。”
什么德行，小小憋着气每个菜吃了一口，“每个菜都有毒，爱吃不吃！”
“你们太过大惊小怪了，别误了姑娘一番好意。”他边说边吃了起来。
前一刻还嚷嚷着贼呢，这会倒变成姑娘了，这么快的转变让小小倍感不适应。
在男子的要求之下，那三名随从才慢吞吞地坐下来同桌吃了，那模样就像请上花轿的新娘子，别提有多别扭。
吃饭的时候，楼婶想起了秀才，他出门前说好了中午回来吃饭，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起身到外头去瞧瞧。
一会功夫，楼婶和秀才已站在了门口，楼婶在桌边添了把椅子，招呼秀才过来坐下，秀才却像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干咳了一声，闷声说道，“我吃过了。”
小小一看那上不了台面的拘谨样就恨铁不成钢，不就是和有钱人一起吃个饭嘛，还是自己掏钱请客，至于自卑地撒谎吗？看一会饿了吃什么！
男子的座位正好背对着门口，待他回头秀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些意外，“这里还有秀才？”
“怎么？瞧不起我们平民百姓啊？我们这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呢！”小小神气地说。
“哦？正好我也吃完了，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他兴味地看着小小，放下碗筷，取出丝帕擦了擦嘴角。
虽然秀才只有半瓶子的墨水，但好歹也算乞丐队伍里的奇葩，拿出来炫耀炫耀应该也不算丢人吧。小小领了他来到了前堂，却怎么也找不到秀才，这死东西没准又去哪个旮旯里偷懒睡觉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跟个小女孩似的，羞于见人。”小小讪讪地解释。
“有些货真价实的小女孩倒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嗯？”男子弯下腰双眼盯着小小灿灿发光。
小小绕过他来到铺子大门口，指着头顶的招牌说，“小女孩是写不出这么一手好字的。”
他徐徐抬起头，目光在“小小鸭行”四个大字之间来回穿梭，“确实是好字！不过，还真有些眼熟呢。”
“不会像你的墨宝吧？”小小探头鬼头鬼脑地问。
“嗯，你别说，还真有点相像。”他点点头。
“有些人就喜欢变着法儿的黄婆卖瓜。”小小轻啐，自恋癖。
临走前，男子将身上的玉佩接了下来，不管小小怎么推辞都硬是塞给了她，小小过意不去，只得挑了一些鸭蛋作为回礼。
待他们身影远去，渐渐消逝在层层叠叠的雨帘之中，楼婶询问他的来历，小小这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名字，只得回道“金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