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关城总兵府,下辖十二城池,最高地方官总兵,府立西梁城,总兵良成玉为汉军十将之一,以深通韬略著称,挂帅天关,手握重兵,龙帝赞其为国之股胧。
清晨时分,日头初现,大多居民还在睡梦之中,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打破西梁城的宁静,虽然马已快至总兵府,但骑马士兵依旧啪啪挥舞皮鞭不休。
马在总兵府前一停立即扑倒在地,几乎累毙在台前,马上士兵滚下来,他口吐白沫,疲劳不堪,一路跌跌撞撞奔行一边沙哑着嗓子高喊:“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求见总兵大人……”
总兵府忙乱起来,到处亮起灯火,衣裳不整刚从床上起来的良成玉匆匆来到中堂接过传讯兵的密函,另一只手接过仆人送来的解渴茶水,他只看了几行字,手就颤抖起来,最后啪一声茶杯打得粉碎。
他提起传讯兵,挥舞着密函大叫:“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千真万确,当年大帝以女奉天,原平公主下嫁狼王,得子萧郎,有龙帝军旗为证。殿下回归途中,更引来四国高手追杀,殿下以一挡百,格毙武蛮毒妃花想容,甲狄鬼忍夜叉丸,更有阳夷左军定候。我天关全体士兵均亲眼目睹。”
“他人呢?殿下人呢?”
“殿下身受重伤,在天关守备府调治,守备大人认为兹事体大,请您务必前往。”
良成玉一下跳起,大叫:“更衣!备马!快点快点!”又吩咐手下:“急召各隘口守备,不管手上有什么事统统放下,全部往天关朱崇守备府,迎接殿下回归。”
下面齐声得令:“是!”
在天关朱崇守备府,更是乱成一团,所有的军医几乎都被找来,进进出出忙乱不休,不时可见有人端出大盆的血水倒掉。
门口朱崇拉住一名军医询问:“怎么样了?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伤得很重,光是从他体内挖出来的箭簇就有三斤多重,皮肤有严重炙烧,大小刀伤不计其数,最糟糕的是他腹内的黄蜂针入体太深,又在要穴之处,失血过多,我很担心……”
“给我闭嘴!”朱崇提起他的衣领:“殿下有个闪失,我要你们统统脑袋搬家。”
“是是是。”军医吓得磕磕巴巴:“大人放心,殿下虽然伤重,但筋骨强悍,当无性命之忧,我们正在悉心调养,寻找上好的药方。”
“捡最好的上,不管他需要什么,挖地三尺也给我找来!”朱崇把他一推,军医慌忙离去。
朱崇刚喘口气,传讯兵来报:“报大人,总兵大人良成玉率十三路隘口守备正在赶来,此时已至十里铺,再有二里……”
“赶快出迎。”朱崇不等他说完连忙戴起帽子,急火火地赶了出去。
天关绵长四十里,共十五段隘口,均以星命名——大火、金星、小炽、黄赤、中旋,罗玑、霜门、军甲、鱼重、毕喜、风堂、卓雳、锋矢、遁贝、水路。
朱崇所在为中旋隘,处天关中段,后背紧靠天关城,属十五路隘口最紧要的位置,现在,中旋守备府中,除了风堂隘口守备因病未能赶到,其余人都到齐了,朱崇参拜过良成玉后,众守备于守备府议事。
中堂上,五爪金龙的军旗展开,众将围绕观看,一边窃窃私语。
良成玉细细看过军旗,点头道:“金丝银线且有龙帝印鉴,确系真品,这么说,这个萧郎真是原平公主之后?”
罗玑隘守备张涛疑道:“人和狼真的可以生孩子吗?”
众将面面相觑,均觉不可思议,朱崇道:“这军旗又怎么解释?而且殿下神力非凡,战技高超,在城门对阵阳夷斥候当真是威震天下,我看他绝非凡体。”
“别急着叫殿下,人与狼生子,实在有违常理,难道真的是神迹显灵?”
“没错!”朱崇斩钉截铁:“就是神迹,他是龙帝以女奉天得回的上苍恩赐,我看兴复大汉的使命就着落在殿下身上。”
“他真的以一人之力抵挡全部阳夷左军斥候,而且还格毙了夜叉丸,毒妃和定候?”
“是的,这三人都是三国军中的大人物,就凭这份功劳就非同小可,反正我是相信他就是原平公主之后。”
众将都沉默不语,把目光投向良成玉,等他来定笃,良成玉摸着胡须半晌,问道:“他人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不醒。”
“立即派人急报帝都,此事只能由皇上亲自定笃。”
“是。”朱崇问:“大人不见他吗?”
“见是一定要见的,但他的身份终究没最终确认,如果相见,光是如何见礼就是个问题,就算他真是原平公主之后,说到底也是外戚,除非皇上金口玉言赐封,否则也算不得王子,可他父亲又不是人……”
说到这里有将领差点笑出来,朱崇问:“那我们暂时该怎么称呼他呢?”
良成玉略一思索,道:“暂以国士之礼待之,等帝都回信,再行定笃。”
众将领命,一名长着山羊胡子的儒生上前对良成玉道:“大人,借一步说话。”这人是良成玉的师爷,此人精于算计,深通谋略,被良成玉视为文胆智囊,姓于名通,有别号归山居士,也算是关中名儒之一。
于通与良成玉到屏风之后低声道:“大人,学生窃以为此事不宜先报皇上。”
“为何?”
于通左右看看,确认隔墙无耳,压低声音道:“大人勿忘,如今皇上年事已高,长子萧狄与次子萧俊为皇位之争势同水火,虽然萧狄已被册立为太子,但萧俊正积极拉拢朝中大臣,他上有太后支持,下有权臣拥护,这场争战胜负为何实乃未知之数,就连地关总兵钟治远也表态拥护二殿下,就剩您还没明确表态,如今萧郎出现,恐怕朝堂之上会大生变数。”
“师爷细说。”
“试想当年原平公主深得皇上宠爱,据学生所知,原平公主和太子萧狄均皇后系出,属同胞兄妹,皇后又死于难产,两兄妹自幼丧母,使得感情更是非比寻常。萧郎乃皇上以女奉天所得,必被皇上视为神人,一入朝堂,地位非同小可,更别说他未进关就大展神威,假以时日必当名震天下,将来得皇上宠爱手握重权理所当然,有道见舅如见娘,所以学生以为,萧郎必然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良成玉点头:“此言不虚,你的意思此事我们当先报太子?”
“正是,太子一直怨我们拥兵自重,大人不记得上次他拒为我军发配粮草吗?学生以为,一旦萧郎进入帝都,太子将得一有力臂助,这皇位十有九是他的,对大人而言,此乃天赐良机,我们先将此事密报太子,表明拥护之态,一解前嫌,另外务必要讨好萧郎,争取他作为我们的朝中支持。”
“这是自然,但萧郎出现已弄得全城皆知,我们该如何才能争取他最大限度的支持呢?”
于通道:“此事当着落在引萧郎进关的高子棋身上,高子棋是引萧郎进关的第一人,学生得知,殿下在乱战中为保他性命不惜受了夜叉丸的暗算,可见对其重视程度。大人务必对他厚加封赏,让他多帮我们在萧郎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另外,学生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大人不如让兰珠郡主亲自侍奉萧郎。”
良成玉眉毛一挑:“你说我的兰儿?”
“没错,正是大人的掌上明珠,萧郎来自蛮荒丛林,不谙世事,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大人的千金兰珠郡主乃天关第一美人,秀外慧中且深明大义,大人让其与萧郎多加相处,若得萧郎青眼有加,立即玉成二人美事,这样一来,萧郎与大人有姻亲之份,往后且不会多加照顾?”
良成玉犹豫了一会,道:“本来这确乃一条妙计,只是这萧郎太过特殊,他是狼人之后,弄不好是个半人半兽,难捉摸其本性,我怕兰儿同他相处,万一他兽性大发,会让兰儿受什么委屈。”
“所以学生才没一开始就让大人将郡主许配给他,且让二人相处些时日,反正他养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待我们摸清其性情,再行定笃不迟。郡主侍候萧郎,他乃天皇贵裔,就算有些接触,但只要我们防着点,不要越了夫妻之实,也不算坏了郡主名节,不妨郡主往后的婚姻。何况学生看来,萧郎能为初识的高子棋都重情重义,性情不会差到哪里去,有道自古美女爱英雄,说不定两人情投意合,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良成玉抚掌笑道:“师爷所言极是,那就劳烦师爷亲自往西梁,将兰儿接到此处,速去速回,路上务必同兰儿说清厉害,嘱其尽心尽力,万不可有闪失。”
于通恭身应命:“学生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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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于昏迷中听到耳畔有轻声呼唤,他缓缓睁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身上缠着绷带,满脸担心的高子棋,见萧郎睁眼,大喜:“殿下您终于醒了。”
萧郎看看自己全身被包得粽子一般,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高子棋道:“殿下放心,大夫说您伤势稳定,将养几日就能恢复。”
萧郎挣扎着起身,高子棋连忙扶他,弄个枕头让他靠得舒服点,萧郎轻轻一捏拳头,发出骨胳摩擦的声音,“我好像没什么事了。”
“您还是多加休息。我这就去叫大夫。”
“不必了。”萧郎感觉身体虽有些疼痛,但神完气足,已无大碍,高子棋对他的恢复能力也感吃惊,因为军医说普通人若受这样的伤,没有一年半载是休想起床的,可看起来萧郎精神很好,他才三天不到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把那黄蜂针给我看看。”萧郎扶扶腹部道。
高子棋忙从一边取过两根黄蜂针,萧郎细细打量,感觉触手冰寒,尖利无比,用指头一碰就划破一丝油皮,赞道:“好锋利。”他一向对自己身体强硬很有信心,这黄蜂针居然能直入体内,不可小看。
“这是甲狄鬼忍独有的暗器,用千年寒铁所铸,好在数量不多,唯军中要员方可配备,殿下以后遇到鬼忍,可得千万提防。”
萧郎点点头,“娘说了,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要提防暗器陷阱,阴谋诡计。”他打量黄蜂针:“这是我受到的第一个教训。”
“是啊,有道兵不厌诈,殿下固然盖世英雄,但怕就怕小人之心,不光明正大的较量,暗使阴招。”高子棋拜倒:“且殿下身份尊贵,千万别再为我这样的一介草民受损,不然草民百死莫赎。”
“我不会不顾我的朋友。”萧郎简单的一句话,让高子棋感动得无以复加,“殿下真是仁心仁德。”
“不过我挺奇怪。”萧郎露出疑色,“我不是没受过伤,但为什么这针一刺中我,我就感觉肌肉都松了下去?”
“那是因为殿下被刺中腹间要穴——中廷,乱了全身气血,无力提气所至。”
“要穴?”
“是的,穴乃人身腑脏经络之气输注出入的特殊位置,刺激不同的穴有不同的功效,有经穴,奇穴,压痛穴,死穴之分,如果要穴受制,轻则伤重则死,故中原武学不管内功外壮首先都要了解人身穴位。”
萧郎道:“这个爹倒是没同我说过,但娘说了,人有很多本事是兽类不懂的,爹也说我想升级还要学很多,我得先学学这个。”
“殿下不必着急,穴位学说博大精深,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掌握,还是先休养身体要紧……”
高子棋话音未落,忽然有人来报:“天关总兵良成玉大人有请高子棋掌柜。”
高子棋应命,同时道:“殿下已醒,快请大夫调治。”
高子棋到外堂面见良成玉,拜道:“草民高子棋拜见总兵大人。”
“高子棋听赏。”良成玉朗声道:“你护卫殿下入关有功,现赏你黄金百两,绸段千匹,来日申报朝廷,另有厚赏,必得忠义之名。”
高子棋谢恩:“大人厚赐,草民何以克当,不治草民累及殿下受伤之过,已为宽大。”
“请起。”良成玉主动上前扶起他:“殿下为你奋不顾身,那是殿下的仁德,高掌柜,我听说你为护卫殿下,一众手下尽皆命殒关外是吗?”
高子棋叹道:“遭逢不幸,草民心实难安,但能为殿下而死,是他们的光荣。”
“依我之见,你既同殿下有缘,不如就留在殿下身边随侍如何?”
“若能如此,草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草民身份低微,恐辱没殿下。”
“不妨事,本官得知你惯走江湖,见多识广,而且你为人处事,颇有宦家风范,若你有意,本官可上奏朝廷,封你参将之职,专事殿下,如何?”
高子棋大喜:“总兵大人厚赐,草民万千之喜。”
“呵呵,不必多礼了,即日起你就是我西梁府参将,已是同朝为官,务必尽忠职守,报效皇恩。”良成玉边道边让人为他送上官服和上报朝廷的印信。
“草民……哦不,下官自当尽心尽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如此甚好,对了,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已醒,看其精神旺盛,不日可复旧观。”
“哦,怎么不早说?”良成玉急忙起身。
萧郎正在房里拿着黄蜂针对着腹部比划,思索这针刺要穴是怎么让自己体质崩溃的,良成玉带着一大帮文臣武将进来,黑压压跪了一地。
“萧郎殿下,国士无双,臣良成玉率天关全体官宦拜迎殿下回归中土,不尽欢喜,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郎挠挠头,一下来这么多人似乎不知如何应对,高子棋低声提醒:“殿下当说平身。”
“平身。”萧郎道,又问高子棋:“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下面差点有人笑出来,高子棋也不禁莞尔,良成玉起身道:“殿下纯朴,正乃国士之风,我等尽皆殿下皇家子民,殿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呃……我饿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来声来,良成玉回头叱道:“放肆。”吓得众人强忍着笑意,忙吩咐下人准备膳食。萧郎又道:“我还要见我外公。”
良成玉道:“下官已将殿下回归急报朝廷,不日将有回信,殿下且休养伤势,静候佳音。”
“我全好了,不用休息。”
“殿下还是稍事休息,以策万全。”良成玉有心和萧郎多说几句,但萧郎显然不适应他的官腔,交流起来很是困难,有时还要高子棋从旁解释,良成玉知道这样说下去也套不上什么交情,索性道:“殿下有伤在身,臣等不便打扰,请殿下先用膳食。”
这正合萧郎的意,等众将官一走,他立即狼吞虎咽起来,三天未进食让他胃口大开,一时传菜者川流不息,其超级食量人人吃惊。
良成玉等人刚到外面不久,忽闻一声炮响,有传讯兵飞身来报:“报大人,城外阳夷兵大军压境。”
“什么?”
“阳夷王耶律炎亲自领兵,共计左右两军十万兵马,如今已逼近隘口。”
良成玉面色微变:“再探。”
马上又有人来报:“报大人,收到城头飞箭留书。”
良成玉扯开箭身的绢布,上面仅六字:交出萧郎,免战。落款为耶律炎。信函虽简短,但是由血字写成,可见耶律炎的决心。
朱崇惊道:“大人,看来此次耶律炎进兵志在必得,如何是好?”
良成玉略一思索道:“命诸将不得出城应战,死守城防,另取我印信,速往济州总兵府求援。”
在房里的萧郎也听到外面炮声示警,问高子棋,“外面什么事?”
“估计是胡兵来攻城,殿下不必心忧,天关城高将广,胡兵未必奈何得了,您只管安心养伤。”
“我要出城杀胡兵。”
“殿下不可,我看胡兵这次多半是冲您来的,您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
萧郎停止进食,打个哈欠,“好吧,我吃饱了,要睡觉。”
高子棋退下:“殿下休息,下官告退。”
待高子棋一走,萧郎眼珠骨碌一转又醒来了,他叫道:“外面有人吗?”
一卫兵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萧郎轻轻一敲这士兵就晕过去,萧郎扒下他的衣裳穿上,把他放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你在这睡,我去杀人,我回中土可不是为了睡觉的。”
由于大军压境,对萧郎的守卫也不是很严,他顺利地溜出了守备府,可是萧郎当初是晕迷着抬进来的,对这儿路况不熟,又要躲避哨兵,既然是往战场,他就只顾向城墙方向走,却不知道各隘口路况错综复杂,守备府是离天关城墙较远的地方,所以他走的方向正好和战场相反,离关外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