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那颗粉橘色的落日停留在院落里的树梢之间,从窗子里望去像是被分割成了破碎的光片。干枯的树枝肆意地伸展着纤长的触手,紧紧地缠绕住了破旧的街灯。微微垂下的枝桠与钻石状的灯身像是一起俯下了倾斜的身子,恐吓着独自游荡的孩子。
说不清那是怎样一个落寞的冬日,世间的冷漠和万物的怠倦像是要吞噬了孩子们迷失的心灵。温暖的壁炉和温馨的烛光也渐渐消失在了孩子们卑微的祈祷中。
羽拓坐在烟灰色的沙发里,伸出手摸索着解开了两颗衣衫的扣子,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痛苦的从梦中醒来。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羽拓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立起身子,系上了原本解开的那两颗扣子。他走到门口,率先拉开了屋子的门。
斯米鲁和守真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望着面色苍白的羽拓。守真在几番停顿之后,朝着羽拓奔跑了过去。
“斯米鲁,你在外面等着。”羽拓指了指楼梯下的门,转身把守真引进了他房间里。
“你平时都住在这里吗,这间叫做‘痕’的屋子。”守真脱下外套,站在沙发跟前环顾着四周。
“守真,我没想到你会来。而且是用了新的异能。”羽拓没有让守真着坐到沙发上,反而引她坐到自己的床边。
“我站着就好。”守真依然抱着自己的外套,站在羽拓的面前。
“随你。”羽拓在床上坐了下来,把手搭在下巴上,垂着纤细骨感的手指。“你一个人来,不害怕吗。”
那种慵懒性感的感觉早已不是以前的羽拓了,只是现在的这个羽拓却依然让守真不安的躁动起来。“你不是说,要告诉我所有的事吗。”守真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知道什么?”羽拓抬起脸,他的眼神有些暗昧的空洞。
“当然是所有的事,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你究竟想做什么,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守真皱起眉心。
“我以为,你只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羽拓发出隐晦地笑声。“与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关系的那种在乎。”
“我当然在乎,可是我必须要弄清楚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守真走到窗边,拉开一边的帘子,发现窗外是一片虚幻的景色,这让她紧张了起来,原先应当是街道的景色才对。
“我发生了什么?这可是命运为我掩盖了的过去。我只是想告诉你……终有一天,我会啃食你的魂录,然后把你像宝石镶入一枚戒指一般的让你融入到我的身体里。直到我真正的死去。”羽拓平静着呼吸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守真不安地喘息着。“你总是说,不是时候……你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你真正的变成一个成熟的敌人。”羽拓扬起下巴。“不会像是一只脆弱的蚂蚁般死去,也就是拥有了能够打破诅咒的封印那种能力之时。在那之前,我会拼命的活到那个时候的。”
“什么……”守真向后退了一步。“变成一个成熟的敌人。被诅咒的封印……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你仍然在乎我,就快点成长起来吧。哪怕是为了我的性命。”羽拓把后脑勺靠在高大的床头边。“因为……我的心里还是爱着守真。我说过,我是为了你而活。”
“我真的……糊涂了,不知道羽拓到底想要说什么。”守真把手指嵌入到柔软的外套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切。我们的约定呢。这几年间的事情,没有办法说清楚吗?”
“对,没有办法说清楚。”羽拓望着守真。“希望你能明白,我只是用了另一种方式爱着你。”
“我不明白……不明白!”守真跌坐在了地上。
“守真,希望你把这个带回去。”羽拓拿出枕边的一个本子,递给了守真。
“这是……钢琴谱?”守真打开那本谱子,发现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没有见过的曲子。
“带走它,你会用的上。”羽拓凑到守真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守真心中一紧,留下了两排透明的眼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羽拓大人,有人找您。”斯米鲁站在门外报告着。
“看来,你得走了。”羽拓扶起守真。“一定是知葵来找你了。”
“为什么?”守真披上外套,泪眼朦胧地望着冰冷的羽拓。
“没有为什么。命运安排了这样的现在。”羽拓打开门,知葵冷冷地站在门口,他正担心地望着颤抖的守真。
“你想做什么。”知葵摘下墨镜,把手伸进口袋里。
“亏你找得到这里,知葵。守真,就交给你了。”羽拓把守真轻轻地推给知葵。
两人都不解的望了羽拓一眼,随后知葵还是果断地带走了守真。
关上门后,羽拓走到床边,拉上了守真掀开的帘子,躺回到了烟灰色的沙发上。斯米鲁走进来,跪在了羽拓的面前。“这样好吗,羽拓大人,噬月大人明明吩咐了那种事。”
“那种蹂躏她的事情,我现在没有心情做。”羽拓紧闭着双眼,拼命地忍耐着噬月使用咒语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从脖子后面那个变得异常血红的十字架上。
“我听命于他,并不是因为想要拯救我自己,而是期待着有一天守真可以达成我的心愿。”
“是。”斯米鲁垂下双眼,慢慢退了出去。
“守真……我又怎么愿意把你交给别人呢……“羽拓蒙住自己的双眼,又一次陷入到了无尽的痛苦中去。
气氛僵硬的车厢里,守真含着泪抱着手中的曲谱。知葵有些恼怒地踩下油门,转起了手中的方向盘。
“知葵,羽拓是坏人吗?”守真忽然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知葵冷静地回答了一句。“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守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望了一眼身边的知葵。
“我觉得可疑的,是他手下的那个仆人,浓烈的野兽气息,跟上次涂抹在钢琴之上的血迹味道有着微妙的相似。”知葵考虑之后简明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那样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的男人,还是先确定他的立场比较好。”
“他,或许真的是坏人。”守真哽咽着。“他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敌人、封印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明白。”
“封印?他说过有关于封印的事吗?”知葵放慢了车速。
“对。他说他会等待着我变成一个成熟的敌人,拥有能够打破诅咒的封印那种能力什么的。”守真有些戒备地说出了羽拓的话。
“难道说……他与曾经被理事长所封印的污浊之鬼有关。”知葵想了想。“如果是这样,他的身份并不难确定。”
“知葵。”守真握紧双拳。“请你不要伤害他,我相信他一定是被威胁。”
“这就难说了,我会派人调查。这应该是件不容易的事。”知葵又加速向前驶去。
“既然与我有关,那我也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单纯地生活了。”守真打开车窗,窗外的寒冷的气流吹乱了她橘红色的长发。
知葵望着守真飞扬的头发和裸露在空气中的锁骨,莫名地心动了起来。“对了,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放了很久的小盒子。递给守真。“本来想昨天给你的,生日快乐。”
“谢谢你,知葵。”守真打开那个小盒子,看到里面放着一颗十字架形的项链。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那颗星空之钻拿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想着应该重新送你一条项链。”知葵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脖子上不是空着吗。”
“说起来……知葵的生日不是也就在这两天吗?”守真盖上盒子,忽然记了起来。
“算是吧。我无所谓。”知葵放了一点古典乐。驶出暗之界的车子又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马路上。
“我没有准备给知葵的礼物……”守真渐渐冷静了下来,脱离了刚才陷进对羽拓的痛苦之情中。
“不用了……”知葵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笑了起来。
“嗯?”守真忽然想起昨晚与知葵和维克多三人同床的事情,忽然脸红了起来。
“那个……知葵,昨晚,你记不记得什么。”守真握紧怀里的谱子。
“昨晚,你先睡了。后来我和维克多喝醉了,才会倒在床上。我想,他会保密的。”知葵下意识地眨了眨宝石般的眼睛,他浓密修长的眼睫毛被守真看在了眼里。
昨晚,是否也在恍惚的月光下看到了这样迷人的两排睫毛?守真拼命地回想着,隐约记起了这样的画面。
“……这或许是幻觉。”守真握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了?”知葵用他迷人的双眼无意识地望着守真。
“没什么……”守真放下手掌,随意地翻开了手中的琴谱。
仔细地翻阅之后,她忽然发现在某几行五线谱间散乱地涂画着一些特殊的符号。
“这是……”守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心惊肉跳地合上了那本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