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胥焕已走出房间，让夜色模糊了轮廓。虽然他刚才的样子有些吓到我，但我还是跟了出去。最终，我们并坐在房顶上像是天台的地方，不知哪来的几支蜡烛照亮一方小天地，胥焕递过来一只高脚杯：“一点葡萄酒而已，大小姐可否赏光？”
为什么这里会冒出一杯葡萄酒来？那杯子和酒瓶到底是藏哪里的啊……这个世界存放东西的方法总让人觉得可疑——我还是接过了杯子：“谢谢。”
胥焕拿起自己的杯子，优雅地轻抿一口：“久违了呢，以前在国外留学，经常在晚上坐在顶楼。这样一想，有些怀念夜月与星空了……”
“嗯……有想过回去么？”
“回去？原来的世界吗……平时在这个世界，可以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知不觉也就对时间流逝没了感觉。两个世界的时间是不同步的，当初选择留在这里，过了这么久就再也回不去了——”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戛然而止，没入周围黑暗的空间中，随后语气一转，“啊，不说这个了，大小姐是想知道抄衣的事情吧。”
本想说，这个世界的时间进度似乎比我们的世界慢——既然本人都转移了话题，我也不好再深究下去：“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擅变被抄衣附体了么？”
“是啊，好歹是结下契约的，身为主人的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至于我默许，并且还把她带回宅邸……”话至此，胥焕却不再说下去，转而问我，“知道抄衣是什么吗？”
“啊？不是异形么……”
“不不，我说的是来历，或者说‘本质’。”
“嗯，我记得是说由人类世界，也就是我们的世界滋生的吧。”
“是那样不错，不过根据洞淼大人的分析，在‘金之隐所’寻找‘祥眼’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了抄衣的‘本质’……那个世界，抄袭之风更严重了吧。”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顿了一下，说的话却隐约带着点难过——难道说他曾经被卷入那类事情中去，受到过损害？
“可是，这个跟异形有什么关——嗯？你的意思是……”
“知道我为什么能把‘祥眼’找回来么，因为抄衣用不了。”
“用不了？”
“对啊，生搬硬套是会留下致命硬伤的，高明的抄袭都要藏好马脚的。弄出个新的信使执行者请三足金乌收回阳光，大概，是想如法炮制，做出五行守护者建立他们的五行之气的流动——不过很遗憾的是，‘祥眼’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所以在隐所附近随便找地方藏了。”
“那你默许抄衣附身擅变，还带回来，莫不是想抓住异形吧……”如果是这样，多少有些乱来吧，姐姐都明确指出不要与异形正面对抗。
“嗯哼，擅变的专长是模仿之术，这却正好与抄衣有个不错的相性，轻而易举地就附上了。不过，被你一说，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时很可能产生了想要控制住抄衣的念头……”胥焕自嘲地撇撇嘴，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慵懒笑脸之外的表情，“没想到，抄衣似乎是得知了信使大人见过年兽，同时又因被洞淼看穿真身而意图攻击他——本来我还真以为我控制住了呢。”
“哼，虽然公子嘴上这么说，最终还是选择保护自己的使役执行者。”玖明突然现身，坐到我左边。听这话的意思，胥焕其实有可能控制住抄衣，但是那样会伤害到擅变么。
“嗯，多少，我还是有点身为契约主人的自觉的。”坐在我右边的胥焕并不介意玖明的出现，而且两人今回的对话没了火药味，他摇着手中的酒杯问道，“信使大人要不要也来一杯，聊表我的谢意。”
“不敢当，请公子收回这句‘动听’的病句。”玖明说着，拿起我的酒杯，啜了一口，有些不快地说道，“闻起来酒精浓度就并不算低，喝着就更严重了，公子应该知道这对精神力不好吧，她剩下的请让我代劳。”
“啊，信使大人说的是。”胥焕又往自己的杯子添了些酒，液体撞击玻璃发出叮咚的声音很好听，随后，他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不过，大小姐很会拿捏分寸呢，喝的那一点正好让她更加可爱迷人。呐，信使大人，大小姐的精神力的光芒也因此变得更加耀眼了吧？”
“嘁。”
“啊呀，跟大小姐交谈很愉快呢，不过这样就没法对大小姐‘出手’了，多少有点遗憾——呐，不如……”说着，胥焕褪下手套，想要牵起我的手。
玖明抢先一步，像是要把我护在怀里一样，整个将我环住，他的发梢蹭到脸上有点痒，眯起眼睛，带着警告的意味说：“敢对她‘出手’的话，就请不要介意我对公子您、出、手。”
胥焕笑了一声，拿着手套，端着酒杯站起来，却又突然转向我，弯下腰凑过来：“大小姐就不怕……如果我是皿次……”不思议的葡萄酒香气袭来。
“不会的，你不是。”玖明一定也在心里点了头。
没过多久，大家也都恢复了对胥焕的信任，毕竟是有着强大精神力的人。只是，擅变一直未归，大家依然保持着对外的高度警惕——这所宅邸已不如之前安全了。
不知道生活在高纬度的人们渡过极夜的感觉是怎样的，但记得就算是极夜也是可以看到极光，至少有月亮有星星。在这里，只有一片黑……虽然有玖明给我的小瓶阳光可以用，但在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的时间里无所事事，我还是变得有些情绪不佳。玖明感觉到我情绪上的变化，特意问道：“女神差不多也快回来了，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吧？”
“不要紧，我不想现在一个人回去……”
行云听到我们的谈话，凑过来对我说：“既然这么挂心他，不如直接建立更深的连通，这样不好么？”
嗯？怎么这句话这么耳熟——想起来了，这是行云第二次说了：“行云，你之前提到过一次吧，在女神的栖身所，当时就想问什么叫‘更深的连通’。”
行云正要眉飞色舞地为我普及这个世界的知识，却被玖明制止：“行云！”
“啊哈哈，生气了呢。”行云还是爽朗地笑着，看了玖明一眼，遗憾地吐吐舌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我要回大厅‘站岗’去啦。”
目送行云叮叮当当的走出去，我问玖明：“不愿意建立么，为什么啊？所谓的‘更深的连通’到底是……”
玖明的眼神有些闪躲，脸上却是严肃的表情：“这个……像是订立契约一样，或者同你们说的‘羁绊’一样。一旦建立就不会解除，直到最后两方一起消失。而且，建立起那种更深的连通，我就能够知道你心中所想，看到你所有的思维——也就是说，在我这里你完全无法隐瞒……这样的连通，草率地决定，难道你觉得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