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支凤一直觉得，这样的大家族，过年的时候反而比不上乡下人的那种幸福。
人人窝在家里，尤其是女人，男人出去走亲戚串门儿，留下女人在家里接待一些拜年的人，说一些无关紧要不是发自内心的虚假祝福话。
而自己在乡下，还能出门找一些人聊聊天，和姐妹们一起讨论着哪家的男子更让人动心，哪家的媳妇最是孝顺，哪家的夫妻吵架连连，欢声笑语接连不断。
正月初八街上有个庙会，小少爷杰民早早地起床跑到三院里喊支凤起床。王老爷正抱着支凤沉浸在梦乡，听见了小儿子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穿好衣服问道：“杰民，出什么事情了？”
小儿子在门口大声喊道：“该起来吃饭了，吃完饭了我要三娘陪着我去庙会，我要买好多好玩的东西。”
王老爷眉毛胡子一挑眼睛一瞪，打开门，大声呵斥道：“这是什么事儿啊，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小孩子这么不懂事儿。”
“爹，我想——”小少爷刚要说话。
王老爷打断他，“你还想干什么，早上起来不是让你找你哥哥温习功课吗，你来这里喊喊叫叫成什么体统？还不快点滚回去。”
小少爷受了委屈，嘴角一撇，呜呜地哭了。
支凤走过来，轻轻说道：“小孩子他不懂，老爷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杰民，快别哭了，一会儿三娘陪你去好不好，不许再哭了。”
小少爷停止哭泣，拉着支凤的手走进屋子，看到王老爷严厉的面庞和冷淡的表情，小少爷蜷缩在支凤的身后，不敢走前。
支凤看着王老爷无缘无故跟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走过去用胳膊碰了碰王老爷说道：“别生气了，这有什么生气的呢，也该起来吃饭了。”
小少爷已经被秋月送回大院，王老爷心头的气缓缓散开，趁着支凤洗脸的空当，从后面抱住她在耳边呢喃：“你知道吗，我梦见我就这样抱着你，正那个呢，被这小兔崽子给吵醒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支凤支起身子，拿过毛巾来，转过身笑着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王老爷顿顿说：“不清楚，不知道。”
支凤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流氓——”
王老爷又一把搂住她，双手绕着紧紧搂着，“我怎么是流氓了，你可是我的太太，我要是流氓，那你在床上是什么呢？”
“你说我是什么？”支凤轻语。
“你是我的心肝儿啊！”王老爷呵呵一笑，马上盖住了支凤的双唇，王老爷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永远渴望着支凤的一切。
这一天里，无论坐在贤淑的屋子里，还是坐在春莲的屋子里，王老爷都是坐立不安，心里烦躁得很，不知怎么回事儿，满脑子都是支凤的影子。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就是人生的第二春天吗？
支凤拉着小少爷在街上随意走着，秋月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小少爷一边走一边说：“三娘，我们去前面的银铺子看看吧，哥哥说在那里等我们。”
支凤心里还是惊喜了一下，“好吧，他一个人在吗？”
“是啊，哥哥告诉我找你去，他一个人先来了。”小少爷笑着说：“哥哥说，你是家里最懂他的人。”
“嘘，这话不要乱说，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支凤低下头拉住小少爷问道。
“三娘，当然没有，哥哥也告诉我不能乱说，我不会说的，即使爹和娘，我也不会说的。”小少爷信誓旦旦地说。
秋月看了一眼支凤，也指天发誓：“我要是说错话，就让我不得好死，即使死后也不能投胎，做个孤魂野鬼。”
支凤顺手也拉起秋月的手，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向金铺子走去，支凤知道秋月一定不会说出去的，秋月喜欢的是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将来的嫂子，她才不会把这话传扬出去，因为她们以后可能就是一家人了。支凤一直在想：等哪一天了跟老爷说了这件事，再问问秋月的意思，要是不反对那就等过一两年了把秋月嫁到谢家。
大少爷坐在金铺的椅子上，四下张望，看见三个人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心里也是欢喜无限，迎出门去，笑道：“你来了？”
秋月拉着小少爷先走进了屋子，支凤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给自己带来的是一种幸福感，他们心有灵犀，即使现在自己是他的三娘，做个朋友也很好，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告诉自己，希望？希望会有吗？听天由命吧，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可是她还在幻想。
大少爷伸手想要拉住她，但是支凤没有伸出手去，淡淡地一笑，“我们进去吧！”
大少爷脸上讪讪的笑了笑，跟着支凤走了进去。
支凤第一次来这里，转来转去，看着这些金饰眼花缭乱，每一件都是这么富贵吉祥。支凤跟小伙计说：“你拿过那一件雕刻着鸳鸯图像的金钗来，我看一看。”
金钗上雕刻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支凤反复琢磨着这得多少钱啊，轻轻问道：“这个价钱几何？”
大少爷走过来拿在手里看看笑笑道：“这个很好看，这是鸳鸯戏水啊，栩栩如生，确实手工很好，戴在头上一定也增色不少。你要不要试一试？”
小伙计谄媚地笑着：“太太，这个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鸳鸯戏水雕刻图案了，戴在头上预示着富贵吉祥，和自己心爱的人站在一起更是熠熠生辉。”
小少爷这时候走过来笑着说：“三娘，你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哥哥，你就给三娘买下这个吧。”
小伙计一听说错了话，赶紧道歉。
支凤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笑着道：“没关系，不知者无罪，我很喜欢，这个多少价钱呢？”
“太太的眼光真是敏锐，这个三百两银子，你要不要看看这个玉镯子，这是三百年历史了，现在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两者相配在一起，更好。”小伙计讨好说道。
“三百年，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大少爷问道。
“这是一个落寞的官员卖掉的，他们家境没落，现在无事可做，抽大烟把家里抽得一无所剩了，只能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我们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五百两。”小伙计笑着说了很多。
“那你这里还有没有更好的东西了？”大少爷问道。
“有，还有好多皇族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这里就有一个簪子，说是雍正帝在位时候送给皇后娘娘的，上面刻着木兰花，你们看看吗？”小伙计转身要去拿。
支凤笑着说：“不必了，多谢，我只要这个金钗就好了，三百两，能不能再便宜一些啊？”
“我看看这个金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支凤觉得有点面熟，那个女人走过来看了看说道：“这个金钗样子倒是不错，只是色泽不太好，而且质地应该也不是上乘，我看仅仅值一百两。你说了，王太太。”
支凤这才想起来，这是张家五姨太，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支凤笑着道：“就是，这个质地不好，要不我不要了。”
“那这样吧，王太太，”小伙计听到称呼，知道这是王家的太太，赶紧改口道，“一口价，我看太太这么喜欢，我就自作主张了，一百八十两，少一分钱都不能卖了，要不老也回来了又该骂我了，这还是看在王老爷的面子。”
“好，成交。”大少爷笑着说道，“过后我把银子给你们送过来。”
“好嘞——”小伙计转身包好，递给支凤。
支凤拿到手里，端详着，笑着对张太太说道，“多谢，你经常出来吗？”
“是的，我每天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现在老爷天天待在那个新过门的人那里，我一个人无聊就出来转转了，这些首饰我都看了不下白遍，所以一看就知道值多少价钱。以后，你要是有时间了，我找你去，我们一起出来逛街。”
“好的，有时间了我找你去，我们可以聊聊天。”
“那好，一言为定，我就交下你这个朋友了。”
“一言为定。”
两个人又赏玩了一会儿，张太太在丫头的陪同下就离开了。
大少爷笑着说：“我们也回去吧？”
支凤笑着点头，大少爷说：“这个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