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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繁花已过,桃子、杏子早已成熟过完,梨子、苹果大多没有长成,青青的挂满一树,阴阴郁郁的树木下最清凉不过。
支凤还是喜欢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的月季花还在如火如荼地绽放,只是在槐树的影响下显得弱小,支凤总是在赏花啊,沉思啊,胡思乱想啊!总是午后不知不觉地就眯着眼睛入梦。
这个七月七的日子。梦里,没有草地,没有阳光,只有呼呼的风,四处肆虐,尘土飞扬,遮蔽天日,远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那么熟悉却那么遥远,又似乎是那么陌生又那么靠近。
夏日风雨,阴晴不定,刚刚还是青天白云,一会儿就黑幕连天,电光忽闪,雷声隆隆。
秋月走进院子看见支凤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妈也坐在旁边打盹儿。
她走过去,轻轻地呼唤着支凤,把她从遥远的梦中唤回,“太太,起风了,该回屋了。”
支凤睁开眼睛,忽然握住秋月的手,眼泪忽而流了满脸,大声地说:“他走了,他告诉我,他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
秋月不知说的是谁,诧异问道:“谁走了?”
支凤不再吱声,张妈已经醒来,看着院子铁丝上乱飞的衣物,混混沌沌地说道:“秋月,又起风了,看来雨也快来了,你扶着太太进屋,我收拾衣服。”
支凤回到屋子,坐在床边安定后,头脑里还是刚才的梦。
大少爷站在那风尘中,默默含泪。
支凤走前,却被大风阻挡,极力挣扎,看见杰伦缓缓飞升,白色的衬衣,黑色的校服,飞了起来。
他望着她,缓缓流泪道:“我让你等我,可能真的是我失约了,对不起,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每一个人,就是对不起你,我走了,我回不来了,你不要等我了,知道吗?”
她望着他,伸手处,都是尘土,打在自己的脸上,她哭道:“不可以,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他在这里,我的肚子里,我等你,永远地等你。”
他越飞越高,沉沉地说道:“岁月待我不可欺,中华唯我泪痕几。莫待儿女情长日,国已不知在何地。”
那浅浅模糊的身影飘荡,飘荡,不知所归。
支凤多想跟着他一起飞走,飞远,飞到哪里都无所谓。
可是秋月还是把她叫了回来。
张大夫进来坐定后,喜笑颜开道:“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太太现在好了很多,再过几日,就可以回来。”
支凤的心已不在,微微点头。
“你怎么了?”张大夫问道。
支凤泪流满面,苦苦说道:“他走了?”
“谁?”张大夫也是云里雾里。
秋月走过来拉拉支凤的衣襟,支凤如梦初醒,意识到泪水挂在脸庞,唉声叹气一番。
“你怎么了,三太太,谁不在了?”
一声问话,支凤心里清醒过来,缓缓说道:“没事,忆起了一位亲人,心里难受。”
张大夫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有些事情我是不会说的,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即可。”
“你知道什么?”支凤警觉问道。
秋月缓缓走出屋子,关上门,她很清楚,她猜测到了,支凤的脑子里装的是谁,在谢家的那两天里,秋月已经看出十之八九。
“不管他是谁,你都应该慢慢忘掉,因为你现在是三太太,王老爷的三太太,你的肚子里是王家的孩子。”
“我知道,二太太的孩子杰艾也是王家的孩子。”
“对,你明白这一点就好,等待着时机,总会有晴天的到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是云里雾里。”
“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死死地记住,不能说出口,要不然,你们都没命了。王老爷有毛病,他是不会让你们怀孕的。”
晴天霹雳,支凤的心又沉下去一截儿,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为他看过一次病,病的根本就在于他不能生育,这不光是女人的问题,男人也是如此,所以,二太太的孩子和你的孩子都不是他的。”张大夫轻声说道,“不管你的孩子是谁的,你一定要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你的命,我不说,你不说,二太太不说,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支凤无奈地笑了笑,“我当然不会说了,你也要告诉二太太,一定要保守秘密,我知道你也不会想让你的孩子命丢王家。”
张大夫诧异道:“你怎知是我的孩子?”
“我猜的。”支凤苦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秘密终于揭开了,二太太春莲和张大夫张隆盛确实是男盗女娼,这是支凤给他们的定位,而自己何尝不是呢?想过之后,苦笑连连。
秋月走进来说道:“今天是七月七呢,太太,喜鹊都不见了,都去给牛郎织女搭桥去了,他们今天晚上在银河相会呢。”
七月七,支凤听了这个日子,心里紧张万分,这样的日子做了这样一个梦,是不吉利吗?难道杰伦真的出事儿了。
这一下午她一直心事重重,坐不住,走来走去,不知道做什么。
晚饭时分,王老爷回来,大家坐在饭桌前,闷闷吃饭。
贤淑说道:“老爷,二太太就要好了,过几日就搬回二院,不过,进院子那天,我请了一个道士过来作法,消消晦气,以后日子就会红红火火。”
王老爷想了想道:“是,你的想法不错,这人无缘无故地得了失心疯,真是该作作法,扭转一下我们的风气了。你请的是哪里的道士?”
贤淑温柔大方地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道士。”
王老爷会心一笑,支凤清清楚楚看见,王老爷的手伸向贤淑的大腿狠狠地抹了一把,支凤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就好像那是一只魔爪,伸向自己的下体一般。
杰民坐在旁边一声不吭,这个孩子现在和支凤一样,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支凤不知道他怎么了,就想着有一天了看见他了,好好问问这个孩子,怎么长了一岁话却反而少了很多呢,也不去三院里找自己了。难道是贤淑又给他下了什么命令了吗?还是这个孩子的性情发生变化了呢?这么小的孩子这个几个月的时间里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
晚上,老爷破天荒地来了支凤的屋子,搂着支凤的腰肢,摸了摸肚子笑着道:“他似乎长大了一些了。”
支凤自我安慰道:“老爷不来看我和孩子,难道我还能不吃不喝,孩子还能不长大吗?”
王老爷听了支凤的话,歉意地一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放心,以后就在你这里了,一直等到孩子出生,怎么样?你最好给我生个闺女,我好想要个女儿啊,什么时候了都是女儿心疼爹啊,大家都说,女儿才是爹的贴身小棉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