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所有人都在意女子今天的妆扮,毕竟她平庸的姿色也不足以点燃少年们青春期发泄不掉的荷尔蒙。
这其中便是有人在瞅近了等着观看丞相家的刁蛮独女发飙的。
谁知米氏小姑的反应却不在意料之中。
只见她也不羞也不躁,更没有暴跳起来抽人耳光,而是原地站着不动,只拿细眼勾了一记问话的那个小子,不咸不淡地问道:“那小郎你是觉着这样美呢?还是不美呢?……若是美,小姑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不过没那么便宜,你得拿东西来换得;若是不美,那也就没必要说出来给你听了不是?正所谓,清角之操,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
这话一出,那问问题的少年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们这拨人大多数都是习武的子弟,少有进学堂读书读到多高深的程度,听着这米氏小姑四个字儿四个字儿地往外蹦,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了。
就有听懂了后面一句话的,捂着嘴“噗噗”笑了起来。
可那问话的小郎却是听懂了前半句的。他懂了之后,酒也早就醒了一半,这时才顾忌到对方是什么身份。那小姑这般问了,自然是美要说美,不美也要夸美的。
并且他还不可能再继续追问下去,小姑子说要他出东西换呐!他可不敢生把自己卖给这个女煞星啊……
晓曦看那人如小鸡啄米般一个劲儿点了头,便灰溜溜地躲到树后猫着去了,她心里“噗嗤”地偷笑了一声。
看把人吓唬的!
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应对,觉得虽然刻薄地指责对方是牛,懂不起清弦雅音,但以目前自己的身份,刻薄啊,刁蛮啊,任性啊,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她真的已经很收敛了啊,有木有!
一直靠倚在樱花树干上的王浔,此时亦转过脸来,面对着晓曦,用他那双皓亮如星的眼眸深深地俯视着她,看着看着,他眼里的星光便朦胧了起来。
他真是醉的不轻……晓曦想,乘机扶了他一把。
“确实,挺有趣……可以谓美矣,可以谓美矣。”王浔由着晓曦把他推着跟树干贴的更紧密了些,抬起头,闭上眼,任凭满头迷醉的晕沉散去了些。
晓曦看着他那优美凌峭的下巴弧线,一颗心又怦然而悦。
酒意稍散,王浔睁开眼,眸子恢复得清亮了些,他叉着手臂从斜倚的姿势又站直回来,笑著问大家:“刚刚说到哪里啦?”
众人便又叽叽咂咂地喧嚷起来,气氛恢复了活跃。
其间王浔曾悄悄偏过头,沙哑着声音在晓曦身边问询:“你家表妹……可还安好?今天怎得,没有见着?”
晓曦小脸一涨,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她病了”,然后转身奔出人群中。
王浔闻之稍有失色,正待再问,却见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身旁的自家妹子推了他一掌,一边说着“得了得了”,一边堵着他没让他再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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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树林之间有一条婉转的浅溪,深浅也不过到脚踝而已,溪底铺着高矮不平的碎石,碎石切散了溪流,反射着日光,如同金丝玉毯铺就在草地上。
这很明显是一条人工建造的浅流,不知道当初设计者如何能想出这般精妙绝雅的主意来。
晓曦在溪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那被抽碎的水流又渐渐汇成一股,不屈不挠地向着下游流淌而去。
内心有一瞬间地放空。
不一会儿,视野里开始有新的色彩加入。晓曦定睛一瞧,见是一朵朵齐整的六瓣樱花,顺着溪流打着旋儿从上游漂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一朵朵给从枝桠上揪了下来,丢在这溪水里,真是暴殄天物!
晓曦顺着往上游方向看去,见一长身玉立华服美饰的公子手上拿着一株残枝,那芊芊玉指正一片片的将枝头的花朵捻下,抛到流水中。
不是那王缘为又是谁?
晓曦心头蹬的就火大了,冲着那人喊了一身“喂!”
那王缘为就把手中花枝随手也往溪流中一抛,一翻袖,负了手,满面春风的朝这边走。
“可以不用叫那么亲近,叫我袁唯就好。”那少年依然抹不去的那朵浅笑挂在脸上。
“你这人,不光不诚实,不厚道,还没脸没皮的!我真是……”晓曦被他激地跳脚,四下环顾,见刚刚被他丢在溪水中的枝桠正巧卡在自己身前的溪流中下不去了,更是鬼火冒,拾起来就朝他身上丢去。
当然没丢中,少年一挥衣袖,拍开了。
只是他却有一丝不赞同的神情,笑得颇有些难堪:“小姑这般指责在下,在下却是苟且不得,当真要与你理论一番的。”说着当真,却又笑得随意。
“若说诚实厚道嘛,小姑可有扪心自省一番呢?若说那个,咳,是小姑先表示完全不记得王缘为其人,后又顺带忘记了与他之间的约定,也不知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啊!”
晓曦被他说的面皮子有点挂不住,是啊,她丢给他的那些大帽子,他又都一顶顶给她戴了回来,还一扣一个准儿。
她带着他绕圈圈,明明迷路又骗他说是跟他开玩笑,这的确都是刚刚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能抵赖。
但是,他还说约定神马的……这她表示完全不知情啊!
“好啦,被你看出来啦!我认了,我的确就是不想履行跟你约定的事情了!”晓曦干脆往地上一坐,又开始玩她“愿者上钩”的游戏了。
那尾拖着华丽大尾巴的鱼儿果然靠近了站在她身边,自上而下俯视她问道:“怎么?有难度?”
晓曦不吭声。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大哥了?”
咋又跟那王浔扯上关系了?
说着晓曦就来气,不过她还是理智地克制了,心里捏算了一番,觉得这王缘为估计是拿他大哥为饵钓自己呐!
多半就是如此。
晓曦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难度了?”王缘为在她旁边屈膝坐下,幽远的眸中装着美景,带着笑意,却在流光水色地映衬下,显出几分狡黠来。
“怎么会呢?听说只是藏在府上一处书院之中,丞相大人并不在意,也并没着人特意看守啊。”
“你要什么东西自己去管我爹要啦!别来烦我!”
“你不喜欢我大哥了?”
“……”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晓曦表示无语。
这人是吃定自己了是吧?
……好,我就让你吃!我到要看看,东西我给你找到了,你要怎么把你家大哥给我打包送府里来!
“哎呀,真是的,你这样我很难做你知不知道!”晓曦表现出狂躁地一面,揪了地上几根草扔出去。
王缘为这回转过脸,用支在膝上的那只手肘撑住头,玩味地笑看着她,就那样一直注视着,神态颇有些慵懒,却又带着些蛊惑靡丽的风情。
晓曦忽然有种妖孽缠身的不自在感觉,背后冒起了毛森森的鸡皮疙瘩。
“好啦,那你再把那东西给我描述的详细些,我看看能不能着人打听到,给你找了来。”
王缘为便是粲然一笑,玉口缓开,“扒拉扒拉”的将那前前后后又跟她详细地解说了一遍。
原来是一张上古流传下来的琴书,上面记载了几种稀世的古琴制造技艺,另外还有几支业已失传的乐谱。
还当是啥不得了的东西。晓曦觉得这种附庸风雅之物爹是不会有多重视的,放在屋中多半是被压箱底了,找到不难,只是时间问题。
她便叹了一口气,做出为难却也无奈地道:“那只好我再费些功夫咯,不过,到时候东西给你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那是自然!”少年笑得比那满树盛放的樱花还要灿烂!
一阵风吹过,捎带着阳光的温度,让并坐在水岸边的两人都感受到了柔柔的暖意。
“喂,他们为什么叫你‘七窍郎君’呢?”晓曦又扔了一小簇草皮在溪水中……手欠绝对是会传染的。
王缘为倒是一楞,心中暗道,这小丫头看来是真没怎么对自己上过心啊?他便是一笑,这抹笑却有一些自嘲的意味:“可能我比他们都多长一个心眼儿吧。”
晓曦“嘁”了一声,觉得再没见过像他这般自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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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葱年少的男女们在樱花林中乐享着满园的春光丽色,烂漫幽情。
围屏间靠坐的妇人们见到此情此景免不得感慨一番春光时时有,年华早不再。
王杨氏此时与佘氏同坐一案前,两人长袖下的手拉在一起,正在亲密的说着悄悄话。
王杨氏望了眼远处林间的少年少女,对着佘氏感慨道:“姐姐你看呐,你家闺女儿与我家那几个孩子都合的来呢,看他们处的多好!这真让我不禁想到了咱们年轻那时候,我老是在想啊,若是能聘来你家晓曦,给我家大郎或是小子做媳妇儿,该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佘氏面上含笑,仿佛亦是陷入了对于那番描述的憧憬中,停顿了片刻后,只听她幽幽叹道:“我何尝没有此般做想?你家儿郎个个都那般优秀,晓曦随便跟了哪一个都是她得福分,只可惜啊……她爹有她爹的想法,这件事情,家里能作主的,只有我们夫主啊……”
王杨氏听了,不由也跟着一声叹息,多有遗憾和无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王杨氏其间撑着身子往自个儿夫君的方向探了一眼,见王恬依然坐在席间,与丞相米渊两人热络地说着些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心中稍稍盘亘了一下,便已拿定了注意。
暗地里组织了语言,她开口对佘氏说道:“素来听说姐姐家中还有一养女,才德兼备,品貌出众,可不知许了合适的人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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