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就发个信息哈！”老妈谢明敏给如燕整理了一下背包的肩带。
如燕笑着答应：“嗯，好的。”
晓雯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手提袋，递给如燕：“这是冬笋，给你装了几个小的，你不是说要带点到同学家去煮吗？”
“谢谢姐，那我走了啊！”如燕朝家人挥了挥手，上了班车。
到达县城，在长途汽车站买好票，去雁城的车是中午十二点整的，大概四点左右达到。
如燕坐在候车室里等车，有些叫卖水果和小零食的小贩来来回回地在人群里走动。离开车时分还有半个小时，如燕抱着书包，昏昏入睡，十点多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中饭。
人群中来了个算命的老头，他一手举着一个幡子，上面写着：“神算”，另一只手里挽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有字符，有八卦，有珠子，有桃木梳子等等，他向乘客推销着手里的东西，问是否有人要算命的。
没有几个人理会他，他自知无趣地走来走去。
走到如燕的面前，他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这位小姑娘，你买一个珠子戴到手上吧！”
如燕微笑着善意地摇摇头。
那老头小小的眼睛发着幽灵般的光，突然抓住如燕的手叫着：“哎呦！你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啊，最好买一个辟邪的珠子啊，你看，这个款式适合你的。”他拿出个黄色的手珠送到如燕面前：“10块一个，不贵的！”
如燕听了有些生气，谁正月里被人说成有霉运，好心情都被他给说坏了，她皱着眉头，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拉起包包急匆匆地往进站口走了。
那老头悻悻地摇摇头。如燕想，如果他不说什么印堂发黑，直接推荐珠子，说能带来好运什么的，她也许会上当地买一个。
她把马尾给撤了，乌黑的长头发披在肩膀上。假期在家里吃得好睡得好，连头发都长了许多，顺滑顺滑的了。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前进，满客。如燕有点胆战心惊，那老头的话萦绕在耳边。不过那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坐他开的车吧。
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如燕有些犯困，她靠着座椅睡了起来。
等到脖子酸疼，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雁城，好熟悉的城市，在她的心里，这就是第二故乡，这个注定要呆上四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地方。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哦，有短信。
“什么时候到？”谢晓老师发来的，大概是三点。
“四点钟。”如燕回了过去。
谢晓拨了电话过来，“还在车上？我去接你吧！”
“嗯，不用吧，车站离学校很近的。”如燕小声地说。
“那四点钟我在汽车站门口等。”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仿佛没有听到如燕的话似的。
“好吧。”
如燕下车后，在出站口东张西望寻找谢晓老师的身影。
第一眼还真没有认出他，他戴着蓝色框的眼镜，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里面套着浅蓝西装，不知道为什么，他其实也不算老，却很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特别成熟。如燕觉得他穿风衣好看，但是穿休闲的风衣会更帅。
“好久不见！”
如燕也附和着他的话，她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领着她来到停车场。车站离学校抄小路其实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特意开着他的车来。
他打开车门，如燕坐了进去，把书包和提袋放在后座上。
他笑着给如燕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在家过得很好吧，胖了！”他眼睛看着前方，嘴里在和如燕讲话。
如燕抿嘴一笑，双手捧着脸蛋，“啊，真胖了啊？家里的饭菜很好吃！”
“嗯，学校的伙食是不怎么样！”
如燕想起了自家带来的冬笋，她期待地问：“谢老师，您会做饭吗？”
“哦，不怎么会！”他看了如燕一眼：“你会做饭？”
“嗯，会。”
“做得怎么样？”他来了兴趣似的。
如燕笑眯眯地应答，“还可以吧，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评价一下。”如燕看着他，委婉地说。
“是吗？求之不得呀！”
“嗯，要不今天吧？”如燕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后悔了，那不是明摆着自己主动送上门去吗？
谢晓老师迟疑了一下，“好啊，那去我家吧。今天晚餐就吃你做的饭菜吧！”
如燕没有想到他轻易地同意了。
车已经开进了学校的大门，拐几个弯，往南门开去，如燕想他来接她根本不是想送她回宿舍啊。
靠近南校门不远的地方就是教职工公寓楼，大概有三十层。
车子在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原来你家住在学校里啊！”如燕问。
谢晓淡淡地说：“嗯，我平常住父母那，这是学校分的房子。”
说着，他带着如燕走进了一间小型的超市，原来这间超市还卖菜。
如燕看到菜，立刻就来了精神，知道他是当真是想让她做饭了。
卖肉的老板似乎认识谢晓，“谢老师，来买菜啊！好久不见了！”
“师傅，新年好啊！”
那老板啥也没问，直接切了最好的五花肉，约莫一斤左右，称好之后，便将肉给切成一片片的，如燕惊奇地看着他们。
“你想吃什么呢？”谢晓转过脸来温柔地问如燕。
如燕轻声说：“随便吧！”说完就走到外面去等他。
谢晓朝卖青菜的地方走去，买了些青辣椒和油麦菜。
如燕不解地在超市边上等着，她心里纳闷，他说自己不大会做饭，但是从他买菜的样子来看，特别有居家男人的气质。
如燕背着书包，提着手提袋，跟着他走楼梯上了三楼。他很奇怪，不搭乘电梯，专走楼梯。如燕最不喜欢走这种封闭式的楼道，给人一种压抑恐怖的感觉，不过还好今天是和谢晓老师一起走，她还勉强能接受。
到达三楼，如燕就走得有些喘气了，也许是一个寒假没有锻炼身体的缘故吧。
三零五，谢晓掏出钥匙开门。
走进去是一个大的客厅，电视柜旁陈列着书籍和花瓶。茶几上也堆满了书和杂物。这是个一房一厅，带有厨房，阳台和卫生间。
初春的天还像冬天一样，白天很短。
如燕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脱下紫色的外套，里面穿着的是白色的紧身长毛衣。她走进宽敞的厨房，打开灯，问米放在哪儿。
谢晓老师放下手中的菜，脱下风衣，没有回答如燕。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如燕，脸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喃喃地说：“好想你！”如燕感到口中一阵干涩，全身战栗着。他的双手环抱住如燕的腰身。整个身子在后面紧紧地贴住如燕，如燕感觉有个硬的东西顶着她的臀部，她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很温暖。
“想不想我？”他在她的耳边呼着气，热热的。
如燕怕自己会软下去，拨开了他的手，笑着说：“我先做饭吧，你饿不饿？”
他不回答如燕，把如燕的脸反转过来，将她身子打横抱起，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如燕皱着眉头，想挣扎，可是又怕摔跤，只好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如燕此刻就坐在他的腿上，头仰在他的臂弯里。
他炙热的目光看在如燕一起一伏的胸部上，四目相对的刹那，如燕感到眼睛有些酸涩。
他轻轻俯身下来，深情地吻上了她，如燕怀抱着他的腰身以维持身子的稳定，接受着他的热烈。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吻热情霸道，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不安分地覆盖到如燕的胸部上，如燕惊叫一声，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指甲掐着他的手掌。
谢晓老师停了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如燕的脸：“说你想我！”
如燕怔怔地看着他，她好想说，可是对于一个初次恋爱的少女来说，她无法做到这样热烈。
她眨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的嘴唇，没有回话，然后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吸取他身上的热量。
谢晓老师微笑着将她紧紧地抱了一会儿，“不是说给我做饭吗？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好的，你等等我啊，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如燕乐呵呵地抬起头来，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谢晓老师点点头，打开了电视机后，走进了卧室。
如燕没有想太多，急急忙忙想要大展厨艺。
打开煤气灶，架上锅具，开启电水壶烧水。她打开柜子的门，找到了米，还好这个保存得比较好，是上好的香米，闻着有股糯香味。她三下两下把米给淘好了，用开水将电饭锅给洗了干净，加入米和水，打开煮饭开关。
剥了一只冬笋，切好片，这笋贼嫩贼嫩的，很好切。菜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把笋片投进去煮着。将谢晓买好的青菜，辣椒，肉，都洗好了。笋片煮去了涩味，捞起来放在筛子里用冷水冲。
辣椒切碎末，找了些大蒜切碎末，柜子里的调料应有尽有。
锅里倒少许油，将五花肉煎出油来，待到肉金黄，放入辣椒末翻炒，加蒜末，和沥干的笋片。
冬笋炒肉是需要很多的油的，谢晓买的五花肉和辣椒，肯定是想吃辣椒炒肉的。
如燕自作主张，做的冬笋炒肉。
加盐，加蒜，加酱油，加鸡精。
香喷喷的冬笋炒肉出锅了，盛在干净的盘子里。
油麦菜洗净后，用手折成均匀的一段段，锅里大火炒。加入蒜末，鸡精收火。
两个菜很快就搞定了，饭也熟了。
如燕将菜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盛好了饭，拿了筷子。
客厅里没有人，只有电视在放着，她小心地走到卧室门口，看到，电脑开着，谢晓老师正对着电脑说话，声音有些古怪，看来是在和人视频。
“吃饭了！”如燕敲了敲门。
他没有应答，如燕也不好打扰，趁着这闲下来的功夫，整理了一下茶几和沙发。她看到电视柜旁边摆的那几个个小花瓶，像青花瓷，配着这棕色的电视柜，整个屋子都有了古色古香的味道。
电视柜上方是一个书架，里边全是书籍，好多都是英文的。如燕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浏览了过去，在书架的正中央有一个格子陈列着一个灰色的小相框，估计只有六寸大小，怪不得如燕刚开始没有看到。她打开玻璃门，取出相框来，细细一看，是谢晓老师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相片中，谢晓老师看起来非常年轻，咧着嘴笑着，坐在花坛上，那女孩扎着马尾辫子，俏皮地两手捏着谢晓老师的耳朵，亲昵地笑着，他们的身后有一栋大楼，很像教学楼。
如燕看着心都沉了下来，她靠在电视柜上，心里充满了委屈，原来他是有女朋友的！
她的眼睛盯着相片看，完全没有注意到谢晓老师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谁让你乱翻东西的！”谢晓老师气愤地走了过来。
如燕惊慌失措地抱着相框，“对不起，我只是好奇，看了看。”
“谁叫你看的！”他的声音冷冷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如燕感到恐惧，觉得他似乎在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她壮了壮胆，笑了笑：“你女朋友挺漂亮的！”说着想将相册放入格子中。
谢晓老师突然抢过了相册，手臂狠狠地推开如燕，自己将相册往书架上放。
哪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如燕身子往后仰，手碰到了花瓶上，四个摆放整齐的花瓶往一边歪去，如燕“啊！”地一声急忙去救花瓶。可惜，“哐当，哐当”几声巨响，花瓶全部打碎在地上。
由于惯性，去救花瓶的如燕身子来不及纠正过来，往地面冲，她左手急忙撑到地面上，、可身子还是重重地摔了下去。一股钻心般的疼涌上心头，左手扎到了花瓶的瓷片。她惊叫了起来，右手捏住了左手手腕，痛得瑟瑟发抖。左手掌中央扎上了一块碎片，鲜血直流。如燕呑着口水，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
合着心痛，和这十指连心般的剧痛，使她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愤怒中的谢晓老师看着倒地的如燕，急忙来扶，可惜，迟了一步，如燕的左手已经压到了瓷片上，滴着血。
谢晓老师匆忙抱起如燕就往门外冲，下了楼梯，直奔他的车，他把如燕放在后座上，抓了一大把的抽纸巾给她：“快，压着点血！”
车子急匆匆地开往学校的附属医院。如燕痛得冷汗直冒，纸巾全部染上了鲜红的血，她的白色毛衣上也沾了血。手掌心还扎着那块大的瓷片，她不敢拨出来。
谢晓边开着车，边打电话：“冯主任，我女朋友的手扎到了碎瓷瓦上，出血厉害，对，美容师上班不？帮我联系下！”
达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如燕的手掌已经痛得发麻了。
她紧咬着牙，嘴唇发白，被谢晓抱上了急救床。
“情况紧急，马上把瓷片取出来！小谢，你怎么搞的？”那个叫做冯主任的医生大声吆喝着，一群医生和护士将如燕推进了手术室。
打了一针麻醉后，如燕的手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只是听到，那些医生将碎瓷片夹出来丢进了搪瓷盘子里的声音…
她耳边响起来上午在候车室那算命老头子的话：“小姑娘，你印堂发黑啊….”
果然是霉运到来了啊！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六点了。如燕的左手手掌被缝了十几针，右手上则打着点滴。
“看血流了不少，她有些虚弱。”
“嗯，小谢啊，你好好照顾她吧，伤口不能进水。”
“好的，谢谢冯主任。”
如燕在睡梦中，似乎看到了那算命老头子发光的小小的眼睛，早知道就应该花十块钱买下那串消灾的珠子了。也许是自己没有买他的东西才遭到诅咒了。
满脑子一直在胡思乱想。她看到那算命的老头子在追着她喊，劝她买珠子，她不想买，在人群里死命地逃跑，被追得好累好累！等到停了下来，那老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都说让你买吧，你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如燕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在冯主任的安排下，如燕住进了急诊外科的留观室，谢晓将如燕抱上了病床。如燕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脸色苍白，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谢晓赶忙拿来了温开水，嘴里轻声喊着如燕的名字，让她醒来。
如燕迷迷糊糊地被灌了些水喝。接下来，没有被算命的追赶了，沉沉地睡了下去。
约莫三个小时之后，如燕在疼痛中醒来，
“啊，疼，疼！”，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只吊瓶。疼痛弥漫了整个左手，左手腕也痛，动都动不了。
“醒来了！吃点东西吧！”眼中的谢晓老师的眼睛里全是怜爱和内疚，如燕看着他，心里涌起了阵阵酸楚，眼泪流了出来。她将脸侧向一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谢晓老师哽咽着握着如燕那打着点滴的右手。
“你走吧！”如燕感觉心像是被抽空了似地，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让她难过痛苦的不仅仅是手受重伤，是因为他当时那冷漠的话语和粗暴的神情。还有，他不是有了女朋友吗？自己岂不是可耻的第三者？
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受这些罪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鼻子里充满了泪水和鼻涕，她感到自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耳边还是谢晓的声音：“你的手机有短信和电话！我给你姐回信了，说你一切安好！”
“谢谢！”如燕抽泣着说，也许他还算有良心，至少没有告诉她家里人，要是老妈，奶奶她们知道她受伤的消息，肯定会很担心很难过的。
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多想些什么，只希望这一切是梦，希望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
第二天清晨，周围细小的说话声吵醒了如燕，她侧着身子看了看，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其他两个床上躺着病人，有家属在陪护着，护士在给病人量体温。她看到自己的左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手臂是有知觉的，右手还能活动。床边传来咳嗽的声音，如燕抬起身子来，看到披着大衣谢晓，他正趴在床边睡觉。难道他在守了她一夜？
他怎么这么傻？在病房里睡觉没被子，很容易感冒的。
“你醒了！饿不饿？”他咳嗽了几声，擦了擦眼睛，看到了拱起身子的如燕。
如燕静静地看着他，她很想来一段吓唬他的戏，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她本想说自己失忆了。不认识他了，这辈子再也不认识他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还好！”如燕别过脸去。
谢晓靠近如燕，双手握住如燕的右手，嗓子有些沙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燕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眼睛，“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原谅我好吗？”
如燕在心里想，怎么去原谅你！好端端地你发什么疯？看了下你的照片，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要是继续和你好下去，下次伤的可能不再是手了吧！
她不说话，泪珠咕咕地顺着眼角滑落在耳朵里，痒痒的。
她吸了吸鼻子，压抑住自己的心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的！”说着她要紧了嘴唇，闭上了眼睛，泪使劲地流。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女朋友就是你！”谢晓坚定地说。
如燕的鼻子哼地一声，打死她也不相信他的话了，当他狠心地推开她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被他撕裂了一道口。
“你走吧！”如燕带着哭腔，抽回了右手，翻了身，背对着他。
谢晓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头搭在如燕的腰身上，“对不起！对不起！”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如燕在心里恨恨地说。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只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