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应该就是明朝永乐年间,当朝主政的皇帝是史书中鼎鼎有名的弑侄夺位者,燕王朱棣,他登基大宝之后改年号为永乐,在战事频繁,动荡不安的中国历史上,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比较安定的年代,这样说来,莫小言还算是幸运的,百姓在乱世中很是艰辛,无依无靠的女子更是艰难。
明朝还算开化,女子的地位虽然不见得很高,但也远比先秦魏晋时期强,莫小言来到明朝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眼下更是太平盛世,除了建文帝的残党还在局部地区活动以外,整个中原地区已趋于稳定,这要得益于朱棣的文治武功了,据史书上记载,朱棣此人文韬武略,聪智过人,自小就表现出过人的才华与胆识,但可惜他的命不好。洪武帝朱元璋其实有意立当时的四皇子朱棣为储君的,奈何,在他之上还有三个哥哥,古代君王继承向来都是嫡长顺位,所谓立长不立贤,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洪朱元璋深知大皇子朱标昏庸无能,无治国之力,但又不能越过承袭制度,最后无法,只能隔代传位给朱标之子,朱允炆,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而雄韬伟略的朱棣则被册封为燕王,镇守南京。
朱元璋也许没有想到,他的四儿子最终竟然会以靖难为名,夺了这个侄儿的皇位,至今朱允炆的下落依旧不明,不过据说他已逃到南洋,准备东山再起,而朱棣也在开始督备南洋之行,也就是后世之中所说的郑和下西洋。
总之,如果史书上记载无误的话,现在是一个太平年代,莫小言不用提心吊胆躲兵灾,一切平安的话应该能安稳地渡过她穿越的人生。
只是,莫小言坐在床沿上,愁眉不展,一脸的苦相,为什么别人穿越不是大包小包的拎着法宝,就是翻江倒海的异能,而她莫小言除了灵魂还在,什么也没有带过来!
没有法宝,没有异能就罢了,可偏偏莫小言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天文地理略知一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贤良淑德与她无缘,能吃能喝,能跳能唱倒是算得上她一个,可在礼法森严的古代,莫小言这个异类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如果说莫小言有什么优点,仔细一数也只有两件事能算得上了,一是花卉,莫小言对花卉很有研究,以前大学时,人家都在对着韩剧抹眼泪,她却一个人在图书馆捧着花卉书看,但凡亲朋好友要买名贵的花卉,或者花卉生病了,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莫小言,而莫小言对花卉研究也的确十分精深,从古文献到现代的研究都有涉猎,在朋友圈中算是小有名气。
第二个优点的话就很少人知道了,因为她是专门为她那个白眼狼男友培养出来的,她的男友身体不大好,一到下雨天就浑身酸痛,莫小言不忍,特意跑到当地有名的落禅寺,从老禅师的手中学到古老的指法,专门活络人的筋骨所用,莫小言聪明,慢慢摸索出一套简易的按摩手法,将她的男朋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可惜,情深缘浅,她最终没有成为他的新娘,这套按摩手法也算是废了。
这些也就罢了,还有一个摆在莫小言眼前的大难题,跨不过这道坎,这穿越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能让莫小言为难的自然是昨日意外得知的情况,云鸾被秦家二少盯上了,从云鸾的记忆中莫小言知道,秦家二少乃是本地有名的纨绔,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女儿的清白,云鸾所在的地方是清水村,距离秦家所在的孔令县城有好一段距离,马车的话也要两个时辰呢,古代的一个时辰就是现代的两个小时,四个小时的路绝对不能说近。
两人相距这么远,那秦家二少就算有一百只眼睛也看不到水灵灵的云鸾,奈何天意如此,秦家二少破天荒地跑来清水村巡视田地,刚好云鸾正在帮未婚夫李虎打井水,这下就不得了,秦家二少两眼瞬时都直了,心痒难耐地就凑上前,连哄带骗要将云鸾拐骗到秦府,好在云鸾知书达礼,情知此人不是正经人,百般不依,最后秦家二少被惹急了,竟要当场将柔弱的云鸾强暴,云鸾哪里肯受这等羞辱,又眼见李虎在一旁竟畏畏缩缩不敢出头,又是气愤,于是恼羞之下就跳井自杀了,好在被秦家二少的几个狗腿子捞了上来,但那时已然是没了生气,无奈才将其送回其爷爷家,云鸾的爷爷乃是整个孔令县都小有的医者,不少县城中的人都专程来清水县找他看病。
当然,也有一些自视甚高者,勒令董老爷去县城,但董老爷性子执拗,兼年轻时习过武,虽然老了,但根底还在,寻常的小瘪三都奈何他不得,那些人也不敢过于得罪,毕竟是请他看病的,还得看人家脸色不是?
所以,董老爷通常就只呆在村中,谁想看病自行前来,除非是那种不便前来之人他才会主动前往医治。当日云鸾只剩一口气被送回,董老爷急得心嗓子都快出来了,他花了整整一宿,施展各种家传医术才将云鸾的命保住,但也仅此而已,云鸾无论如何也无法清醒过来。更令董老爷子气愤的是,秦家二少到了此时依旧不肯放过云鸾,扬言着等云鸾好了便来上门提亲,谁不知道送往秦家的女子就等于是被送入虎口啊,董老爷子断然拒绝,那秦家二少却有恃无恐地潇洒离开,昨日的狗腿子正是前来探视的,一旦云鸾好了,秦家二少的聘礼也就该来了。
莫小言轻叹一口气,现在要嫁的不是云鸾,而是我莫小言啊!
“哼!混小子居然敢打我莫小言的注意!”莫小言小脸搭拉着,虽然如此说,但莫小言知道,秦家二少的聘礼真的到了,那就谁也救不了她,秦家二少恶名远播,诸多劣迹,而秦家乃是孔令县首屈一指的大户,秦家二少的哥哥在朝为官,秦家更加无法无天,连素来耿直的唐县令都不敢太得罪他们,秦家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就能独自抵抗的。
“难道我莫小言的命真的这么苦吗?一来到明朝就被逼婚,要不,再跳一次?说不定继续穿越,回到现代也说不定。”莫小言寻思着,可随即脑袋像拨浪鼓似的直摇“不行,我莫小言还没在明朝混个摸样出来,怎么能够回去叫大家笑话,哼,尤其是那头白眼狼,不在明朝混个模样出来,我莫小言就不回去了!想强娶我莫小言,哼,休想!”
莫小言撅着嘴巴摔门而出,连仪容也未整理。
莫小言不知道,就在昨夜她昏迷,与云鸾记忆合二为一的时候,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皇宫是朱棣迁都后苦心营造,至今也未建全,而在已成的部分皇宫中,有一间十分特别的宫殿,这家宫殿既不是朱棣本人及亲属所有,也不是宫娥太监能住,在宫殿的周围更是守护着一排杀气腾腾的厉害锦衣卫。
宫殿的内部是露天的,站在宫殿中仰头就能看到万里星海,宫殿中布置多有道家玄意在其中,五行八卦,道君金像,长茗幽香,散发着浓浓的玄奥意境,一片落下的星光更是将宫殿存托出神秘的气息。在星光的照耀下,一座复杂的星象台安静地躺在大殿的正中央,在星象台的八方都有八颗龙首,每一颗龙首中都有一枚金珠。
蓦地,正南方的那颗龙首忽然颤动,其中的金珠猝然跌落出去,砸在大理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响在悄无声息的大殿中显得极为分明,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听清。
声音刚落下不久,在大殿的阴暗角落,一个看不清的模糊人影从盘坐的姿势缓缓站起,目光盯着那颗掉落的金珠,声音沉缓而苍老道:“天南金珠动,必有妖逆生!安言,你去南方查探,看是否真的有妖逆降世,乱我大明气运,如果不是,便勿要杀孽,如果是,那便助他轮回,依为师来算,他应在故城应天!”
声音说完,那人影就继续盘膝坐下,不再言语。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盘膝而坐的人身后出现一道笔直挺立的身影,其身影挺拔峻峭,给人感觉像是一柄笔直的长枪,只是同样看不清面目。
人影对着盘膝而坐的人深深弯腰行居士拱手的道家之礼,这是道家中道士之间相互的礼节,而且还是十分尊敬的一种礼节,一般见于长辈与弟子之间。
“是,师傅!”男子的声音温和而润朗,令人如沐春风,说完,男子的身影就如鬼魂一般飘忽无影。
莫小言刚摔出大门,其爷爷刚好赶至,手中托着一碗香味浓密的乌鸡莲子汤,在贫困的清水村,能有一碗乌鸡汤乃是十分难得的,唯有逢年过节才可能喝上一口,董老爷对孙女的溺爱可见一斑。
“咦!鸡汤!”莫小言眼前一亮,不待董老爷说话,莫小言就毫无礼节地一把夺过鸡汤,咕隆咕隆直往嘴中灌,刚才还没觉得什么,可走两步就发现虚弱得不行,肚中更是空无一粟,见有美味的鸡汤,莫小言哪里还顾忌什么,在董老爷眼珠瞪圆的惊讶中,莫小言毫无形象地一口气将鸡汤全部喝下。
“你……”董老爷张大了嘴,如果不是容貌就是他的孙女,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举止如此跳脱的女子就是其孙女,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都是那该死的秦家少爷,把云鸾害成这模样,她可千万不要变成疯子才好,古来因为受刺激而发疯的女子岂在少数?
“老……爷爷,我还要!”莫小言饿极,就着干净的广袖狠狠擦了擦嘴巴,大碗往前一伸,没有半分云鸾的贤淑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董老爷愣了半晌,忧心地接过大碗,难道云鸾真的疯了么,连性情也大变?董老爷子试探问道:“云鸾,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嗨,都记得,忘不了,去吧,我饿死了。”莫小言一手捧着肚子,一边催促道,小嘴都撅起来了,令董老爷心中一个疙瘩,真的变了,以前的云鸾哪里会这般轻浮?
董老爷的脸色瞬间灰败了许多,云鸾虽然救回来了,但却已然疯了。看着举止怪异的云鸾,董老爷子眼中噙满了老泪,可脸上还是爱怜地笑着:“鸾儿等着,爷爷这就好了。”
董老爷的表情莫小言看在眼里,心中也隐隐明白,董老爷也许是以为云鸾疯了,但董老爷不知道,其实云鸾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活过来,她的肉体虽然活着,可其实灵魂早已灭了,成了后世所说的植物人,而莫小言的灵魂则占据了云鸾的身体,成为了一个新的人。
望着这位六旬老人老泪纵横却还勉强笑着的样子,莫小言心中一酸,在他晚年最为凄婉的时候,他唯一亲近的人却意外离世,人生的悲苦莫过于此。
“既然我莫小言占据了云鸾的身体,那么作为报答,以后,我莫小言就是云鸾,云鸾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董老爷也将是我的爷爷,他的晚年不该如此!”莫小言嘴唇微抿,眼底深处有一丝丝的泪滴滚动。
“爷爷,我自己来吧。”莫小言,不,自此以后该是云鸾了,一个新的云鸾。
云鸾接过瓷碗,目光清澈,闪烁着灵光,这哪里是一个疯癫人能有的目光!董老爷浑身轻颤,脸上再次浮现出光彩,颤声道:“鸾儿,你,你没事,太好了!”
“爷爷,云鸾没事,只是昏迷了几天,太饿了,把爷爷吓到了。”云鸾尽力向着曾经云鸾的举止靠拢,但不能完全做到,毕竟那个云鸾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贤淑德良,一言一行都是清水村人女子的楷模,在现代洒脱惯了的莫小言哪里能一下就适应,举止之中还是有不少不雅之处,但云鸾清明就足够了,许些瑕疵都被董老爷给忽略过去。
于是,爷孙二人来到炕边,一边取暖,一边话家常。
董老爷真的很爱云鸾,无论是在云鸾的记忆里还是莫小言现在感知到的,董老爷都对云鸾无微不至,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云鸾的身上,这令莫小言不禁感慨,说实话,她与莫小言的身世其实都有相同之处,那就是缺少亲人,莫小言的父母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事故离世,而她则被寄养在孤儿院,所以,认识莫小言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独立要强的女孩,也是一个很重情的女孩,因为没有过亲情,所以才会加倍珍惜所有的感情,这也是她会崩溃到跳楼自杀的缘故,所幸现在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既然天可怜见,那么我莫小言就重新活出一个新的自己!
“看天气,过一段时间又要下雨了,唐县令的夫人老毛病快犯了,很快她又要过来治疗,到时候你就好好陪着她吧,唐县令是好人,我们应该厚待他的家人,那就辛苦云鸾了。”夜深了,董老爷看了看没有星光的夜空,轻叹一声。
“鸾儿快去睡下吧,秋夜深凉,你身子刚好,莫要再冻坏。”董老爷说罢就自行起身向着卧房走去,照顾云鸾好几天,他的身子骨也不大好受。
唐县令的夫人?忽地,云鸾眉头一挑,眼中更是光芒闪烁,映着火光流溢出灵动之色。云鸾嘴角挑起一抹偷笑。
“嘿嘿,想娶我云鸾,秦家公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呢?”
当第二日清晨,果然如董老爷所说,天色变了,秋寒即至,绵绵的冷雨细密如愁,泛着丝丝寒意,云鸾一大早就起来了,在董老爷不解的目光中借来一具布裹的人形模型,这是董老爷练习针灸时所用,不过董老爷的针灸早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无需再用,倒是被云鸾拿过来了。
云鸾将模型平躺在桌上,十根葱指弹跳着在模型的身体上轻舒缓急地拿捏,每一根手指都极为有节奏地配合,白花花的十指形成一幕不停变换的幻影,陡一看去就像是弹钢琴,端地美妙。董老爷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他是杏林医手,对人体络脉最有研究,他惊奇地发现,云鸾的十根手指看似是无规律地拿捏,但每一捏都恰到其处地捏在关键的络脉之上,使得部分络脉得到舒张,而云鸾用力的大小也与络脉深浅粗细相得益彰,使得络脉被舒活的程度大体相近。
“云鸾,你何时也会医道?”董老爷再也看不下去了,赶紧问道,一双浑浊的老目里闪烁着惊奇之色。
“这是云鸾从医书里面自己看来的。”云鸾头也不回,正兴致盎然地练习,她好久没有使用过这套指法,有许些生疏了,不过只要再稍微练一会就行。
“医书?爷爷没有这类医书啊?这套指法虽然谈不上高明,但贵在你用得灵巧,爷爷却是办不来,这一定不是出自我的医术。”董老爷狐疑着,有些不大明白。
云鸾心里咯噔一下,嘴快说漏了。
“哦,这个,医书是从寺庙的禅师处求来的。”云鸾撒了一个不是谎言的谎。
“这就难怪了,普庆禅师出家前也是医者,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推拿秘法,看来他也是深藏不漏啊,你与他有缘才得到他的衣钵,如此甚好,我董家人人都是好样,连小孙女也不例外啊,哈哈……”董老爷格外高兴,清朗地长笑了几声。
“董老爷,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我听说鸾儿醒来了,来看一看。”人未至,但声音却先到了,董老爷与云鸾同时脸色一沉,董老爷是阴沉,云鸾则是彻彻底底的不屑了。
来人可不是李虎么,莫小言最为厌恶的就是没担当的男人,当初云鸾受侮辱,李虎却在一旁连声都不敢吭,这种男人试问哪个女子敢依靠?更让莫小言觉得可气的是,她还是李虎的未婚妻!莫小言发誓,就算再跳一次楼也不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