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凉风飒飒。
林静兰怀抱着装了蝴蝶钗的檀木盒,张妈妈则一手一只木盒子,满满皆是太后赏赐的金银珠玉,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回去储秀宫。
入得后院,但见梅香和菊香坐于榕树之下的石桌边,与其他秀女带来的侍婢们正交谈甚欢。两人见着林静兰回来了,便忙迎了上去,纷纷去接过来她们手中之物,林静兰推说不必,便入了屋去。梅香菊香便接过张妈妈递来的檀木盒,也随着她入内。
林静兰取出那枚蝴蝶簪子,在她俩面前举起,“看看此物,你俩可曾见过?”
“兰郡主,这不是太后娘娘的赏赐么?奴婢们怎能识得?”菊香光试着那精致木盒子沉甸甸的分量,便知兰郡主此行又是满载而归了。
林静兰看向梅香,也见后者笑着摇头。
照皇太后之言,此物该是归宁王府所有的,莫不是自己干爹干娘的遗物?染上的血渍又说明了什么呢?问梅香菊香又问不出个头绪,此时她总不能直接去问太后吧?为今之计……
“去拿些纸笔来给我。”
梅香领命出去,不多会儿就回来了。菊香在一旁帮着磨墨,林静兰看书确是不费力,可下笔却略觉艰难,这些字儿实在违背了现代文的方圆规律,原想身边的侍婢是识得字的,也可替她捉刀,可她俩却又是皇太后派来的,便亦是无用了。
还是静下心来,慢慢写罢了。
待完成了家书一封,她立时用火漆封了口,又吩咐菊香道:“明日你替我去趟宁王府,把这个交给四喜。好了,没别的事了你们就退下吧,我困了。”
菊香应了,收好信,便与梅香行礼告退。
*
次日,林静兰起了床,行至外堂,四下打量一番。
檀木桌上的烛灯还余下一小节,靠西的窗户仍是打开着,其下有一滩灰白色的粉末,上面印了一个鞋印子。这本是林静兰昨晚布下的陷进,没想到这个“鬼”果然留下了痕迹。
昨夜就寝前,林静兰特地将烛灯吹灭了,为的就是让屋内一片黑暗,以作掩饰,好让对方上钩。
此时屋内并无白色脚印,而在窗台边却有一块较为明显的引子,想来那贼该是跳窗出入。林静兰走上前去,伸头去看,果不其然,那朱红色围墙上有一溜明显的灰白鞋印子。
她本不欲插手闹鬼一事,可却叫她发现那贼夜夜都从自己屋中穿梭而过,心里也难免紧张,却不知那人来意为何。
才想着,屋外便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而后是一阵热闹嘈杂之声,林静兰侧耳听了一阵,想是那群秀女又失窃了,她不予理会,转身入屋,却又听得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郡主!兰郡主!您没事儿吧?”屋外的梅香声音急切。
林静兰心里好奇,这叫声可不是从自己屋内传出去的,怎的梅香却如此紧张?莫不是有其他人出了什么事儿了?
她推门出去,却见后院的秀女都匆匆忙忙地向前院跑去。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梅香见兰郡主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便松了一口气:“兰郡主,昨夜又闹鬼了,吓着了白小姐,刚刚才发现她在地上躺了一夜呢,这下是感染了风寒,昏迷在床,她的丫鬟怎么叫都叫不醒……奴婢生怕郡主也有个闪失,便赶紧来瞧呢!幸好您没事儿!”
林静兰点了点头,“菊香去哪儿了?”
“她昨晚领了命,一早就出宫替郡主传信去了。”梅香笑道,“昨日的初选不顺利也不打紧的,今日会有老嬷嬷来给秀女们教规矩,郡主您一并学着便是了。看时辰该一会便要来了,奴婢还是先给郡主梳洗打扮罢。”
却不是初选不利,而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便“嗯”了一声,转身入房去。
段宛如此时正提着裙摆气势汹汹而来,林静兰也瞧见了,便止住了步子,静静站于原地候着她近前。
“林静兰,你偷了东西也就算了,这下竟敢伤人!别以为你现下有了靠山就可胡作非为了!昨晚你偷窃不成,叫刺梨她发现了,就狠下毒手了!叫太后娘娘知道了,定要严办了你!”段宛如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林静兰的鼻子,唾沫星子漫天飞。
林静兰斜了她一眼,“你有何证据说我行窃,又说我伤人?”
“这还须何证据?你那宁王府穷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除了你又还有谁会做这事?你那些鬼把戏劝你还是省省吧,骗的了别的,可骗不了我!哼!”
林静兰白眼一翻,“昨日太后娘娘已下了懿旨,我宁王府日前少的那些奉银都给补回来了,现下我又何须为此而愁?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张妈妈,昨儿个她可是随我一同回来的。”
“那又如何,你现下也可以乘此机会将我们这些秀女都弄病了,皇上选不了妃子,你不正好能坐收渔利吗?”
段宛如是铁了心将罪证往她身上揽,虽说她单凭一张嘴也奈何不了她,可她实在令人心烦。
“你随我来。”
林静兰引着段宛如入屋,指了指那印着一滩鞋印子的灰,“你看看,那便是昨日那贼偷入我房中,留下的证据,那么大的鞋印子,又怎可能是女子所为呢?”
段宛如瞧见那鞋印,大吃一惊,却没上前去细瞧,说话倒有些口吃起来,“这,这……”
“既然留下了鞋印,便可知非鬼怪所为,我们可去禀告太后娘娘,叫她派人来埋伏在储秀宫中,今夜便可逮了那贼了。”
“慢着!”段宛如却突然出声了,“就算如此,亦有可能是你遣其他人做的,你还是逃不了干系!”
林静兰笑笑,“所以,为了早日安心,我才想叫他自投罗网,今晚一过,究竟谁在作怪,便可见分晓了。”又吩咐梅香道:“梅香,你就照我之言去禀告太后娘娘罢。”
“是。”
“不要!”段宛如忙开口拦下,瞧见林静兰与梅香都诧异地看向自己,她已是一手冷汗,“但凭这个鞋印子也不能说明什么呢,我看还是别去烦她老人家了罢,姐姐亦是为你好呢,你想想,先前太后娘娘才说莫为这些小事去烦她,光为这事去了,说不准要叫她罚了,那些破首饰丢了就丢了,没事儿。”
“你就不怕我坐收渔翁之利么?而且白小姐的病……”
“姐姐那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莫当真了!刺梨她也无大碍,你就别担心了。”段宛如脸已憋成了猪肝色。
林静兰只觉好笑,段宛如前后差别巨大,是把她当傻子了么?她虽不是傻子,却也无谓挑事。照这样看来,这贼该与段宛如有所联系,只怕那得利之人该是她才是。不过,既然段宛如已不再将这烂摊子推给自己,她也没那闲工夫去揭发她的心思,现下她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倒是能过几日耳根清净的日子了,她也乐意如此。
林静兰朝大门指了指,“既如此,段小姐请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