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忘了来此的目的。”那人说着便一伸手,轻松摘去了半浮于空中的报春灯。
“你!”五公子眦目欲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报春灯拿走。
就在此时,一阵强烈的灵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笼罩四野,天空中光华大作,金光闪现!
“咦?竟然会这么快!”那人略有惊异,而后转眼看向五公子等人,“小娃儿们自求多福吧!”语毕,大笑而去。
眼见三箭不成,黎言三人陷入困境之中。
“没有想到此物竟然如此霸道。”青年苦笑着唤出自己的飞剑,有些不舍地抚摸着飞剑。
黎言一惊,他该不会想用这个代替长箭吧?
她刚要出言询问,却目瞪口呆地看到一条人影从天边飞掠而过,朝着金蛟的内丹冲去!
人影抖手甩出一匹长练,缠上内丹,内丹像是碰到克星一般光芒顿失。只见长练一卷,竟然将内丹生生夺走!
那人袖子一抖,长练与内丹都消失不见了,他不作停留,几个鱼跃便不见了人影,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内丹一失,金蛟的力量去了九成,本是互制的局面顿然失了平衡,一时间阴气大盛,全然压过了金蛟的灵气!
金蛟怒吼连连,但气势已弱,想要脱身却为时已晚,被层层阴云彻底绞缠住,渐渐动弹不得!
青年和汤儿在金丹被夺的一刹那就知道事情不好,青年反手就要去拉黎言,却还是晚了一步!
黎言只觉得巨力袭来,几乎是立刻就被狂暴的戾风从地上刮了起来,幸而她反应够快,一手抓住了地上岩石的一角凸起,另一只手则胡乱地拉住了被拿在青年手中长弓的弓弦。
因为力道过大过猛,弓弦切进了黎言的手掌之中,鲜血顺着弓弦朝着弓身流去,整张弓渐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红光。黎言整个人都昏沉了,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只觉得身体中那不多的阳气迅速流失,好像被什么抽取了一样。
在青年与汤儿惊讶的目光之中,一股阳火渐渐在弓弦之上形成一支长箭形状。
汤儿反应极快,重新捞起蛟皮,大喊道:“黎言,松手!”
喊声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但那一刻,黎言福至心灵,手上一松,只觉最后一点热量离去,整个人如坠冰窖,然后再无知觉。
阳火箭破空飞出,在浓重的阴气之中划出一道光亮。汤儿将蛟皮迎着阳火箭掷去,就见阳火箭直接冲破了蛟皮之上的力量,推着蛟皮冲入了阴柱的黑雾之中!
而在黎言放手的一刹那,青年立刻将她护在身下,手掌抵住她的后心,不断输入真元以保她性命。
被射入蛟皮的阴柱突然安静下来,那些在黑雾之中不断挣扎的人形不见了,紧接着就见一团明光从阴柱之中炸开,反将阴柱之上的黑雾吞噬殆尽,徒留下一根小儿手臂粗细,长不过两尺的铜杵跌落在地上。
阴阵一角已破,戾风和压逼感都消失了,阵中平静了下来。
汤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要上前去将那铜杵捡起来,却没有注意到天空之上的乌云并没有散去,而且有越发厚重阴沉的趋势,同时被乌云绞住的金蛟也没有得到解放,反而渐渐没了声息……
阵外,葬神仙阁之人已经死伤殆尽,只余下中年人面如金纸,瘫倒在地上,带着一丝诡笑望着面前的老头,“咳、咳咳,他们动手了,动作倒是很快。”
老头褪去了方才的疲懒,目光锐利地盯着远处的阴阵。一角已破,按照常理来说这阵就应该算是破掉了,但如今却是毫无动静,似是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这阵中还有何玄机?”
中年人声音嘶哑地大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即便知晓了也无法去救人了!你修为虽高,但如今赶去也是枉然,一样要看着他们死!”
他喘了口气,说:“你们都以为我们只是打开了一条两界缝隙,咳咳咳,其实打开的是九泉幽冥路!那阴阵根本不是为了引发阴气,而是为了控制阴气!以为破阵就会得救?哈哈哈哈,笑话!他们不知道正是因为有那阴阵的存在,他们才能苟活到现在!如今阴阵被破,阴气再不受控制,幽冥路已开,人间大劫将至!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渐息,“只可惜我葬神仙阁向来以制人自诩,今次却反受制于人,恨呐!”
老头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没有耐心再去听他感叹,“五灵天母在地下若知有你等这样的后人,定然恼怒非常。”说着,也不管那人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一掌按在中年人的天灵之上,而后闪身朝阵中掠去。
就在老头进入阵中的瞬间,积蓄已久的阴煞死气勃然爆发!
……
黎言的身体陷入了昏迷之中,但还有一些意识,她隐约记得在倒下之前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四周冰冷异常,就连她这仅存的一点意识也要渐渐陷入无边沉眠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暖意像是三九寒冬中的炭火一样喜人。
独自游离于身体之外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感知渐渐恢复,不同于仅有意识时那种无拘束,极度的疲惫感意外袭来。她觉得自己做了巨大的努力,但也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兰姑?”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兰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睡吧,乖囡,睡醒了就没事了。”
黎言隐约觉得她还是在那个荒郊野外,而此刻兰姑身周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种光芒从兰姑身上一点点流向她的身上。她来不及确认太多,就又被那股疲惫感俘获,陷入了沉眠之中。
真正清醒的时候,黎言看着头顶上的房梁想了好久才隐隐约约地记起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你醒了!我师父说你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汤儿走过来,声音中难得的透露出了足够的惊喜。
黎言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问:“你是谁?”
汤儿那一瞬间的变脸让黎言乐了很多年。
在僵住的气氛中,黎言没绷住,乐了出来,汤儿的脸色立刻变黑了。
“我们成功了吧?是不是已经得救了?我这不是做梦吧?”黎言觉得现在特别像以前看的冒险片的团圆结局。
“我们得救了,你并没有做梦。”汤儿点头,但黎言感觉到他的兴致似乎不高,而且极为低落。
看着他的脸色,黎言心头一沉,“你怎么了?”
“他自以为是,做错了事。”一个穿着补丁衣衫的老头佝偻着腰背走进屋来。
黎言觉得奇怪地问:“老人家,您是?汤儿做错了什么事?”她又转头看向汤儿,追问道:“村里人和出云派的人都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和咱们一起的大哥呢?还有,我好像看到兰姑了,她没事吧?”
汤儿欲言又止地说:“你大病初愈,还是先养好身体最重要。”
老头摇头说:“你还是直说吧,我看这娃儿若是不知道真相,是踏实不下来的。”
黎言也是心焦,不断催促。
汤儿没法再隐瞒,只得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阴阵被破之后,从九泉幽冥路溢出的阴煞之气不再受到控制,爆发时就连汤儿和朴实青年也受到冲击,不省人事。
兰姑是何时出现的汤儿也不清楚,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兰姑已经在了。黎言的命是兰姑救的,青年也昏过去后没人给黎言输送真元,她险些就那么去了,还好兰姑来得及时,用自身灵力救了黎言一命。
说到这里,黎言心中的不祥已经呼之欲出,“兰姑她人呢?”
“在隔壁。”汤儿也是嘴里发苦。
“我要去看她。”黎言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汤儿走到床边,背起浑身无力的黎言走出了屋子。
这院子里的屋子都是砖砌的,明显不是村里的房子,村里唯一用砖砌成的就只有山神庙了,而山神庙已经塌了。
东厢房里,已经咽气的兰姑安静地躺在床上,原本年轻的面容竟然变得极为苍老,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
黎言胸口闷痛,不自觉地紧紧抓着汤儿的胳膊,牙咬的死紧,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兰姑,脑中一片空白。
没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这就没了?
不可能啊!兰姑明明说她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骗子……”黎言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黎言?”汤儿不放心地看着她。
“骗子!骗子!骗子!!!还说什么等我睡醒了就都好了!哪里好了?人都死了,哪里好了?兰姑你告诉我哪里好了啊!你告诉我啊——”
黎言脚下发软,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眼泪不断地落下,“兰姑,你活过来啊!我求求你活过来啊!你这样大的恩德,我受不起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终于语碎不成声,只余下撕心裂肺地痛。
背井离乡的委屈,惊逢巨变的惊恐,骤失亲人的悲切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铺天盖地一样沉重,压得她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