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道士的面色顿时极为难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旁边其他修士倒是事不关己,保住自身利益,冷眼旁观,也有一两个不长眼色的,冲着那矮胖道士问:“道兄,我等是否还要动手将妖女拿下?”
矮胖道士气得脸色绛紫,浑身颤抖,但又还没大方到可以随意舍弃如此重要的法宝,又抹不下面子低头,干脆一甩袖子别过头去不作理会。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除了那两个没眼色的之外,其他几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动手了,他们都被眼前这个青年震撼到了,包括黎言和方霁峰在内。
这青年不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除了黎言和方霁峰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释出己身功力去探他的底,那些功力乍一接触此人便如泥牛入海还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的修为层次绝对没有到达金丹期,但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看透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厚,再加上他方才露的那一手功夫,轻描淡写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化去了一场恶战,这让众人顿时生了忌惮之意,不敢轻视此人。
其他人忌惮非常,但方霁峰却是内心欢喜,在青年示意之下,三言两语便将黎言的情况说了一遍,尤其是当初南岈山之事,更是强调再三,表明黎言本是无辜,是受了阴煞侵身,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借着偏门路子入道,而后修行时又出了差错,自身功法出了问题,才成如今局面。
当年南岈山七里村的事或许太过有名,当下在场之人大多语塞。
青年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又是为何与晓日峰结了怨仇呢?”
黎言已经定了心,脑子又开始活络起来,听见青年问话,不禁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这话问得真地道!
方霁峰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顺杆子往上爬,说道:“此事本是个误会,只是当初晓日峰并未曾给我两人辩解的机会,我两人不得已之下才劫了那村妇脱身,只盼有一日能将这误会分辩清楚。”他又把过往之事说了一遍,虽然他不是当事者,但大体也算说得清楚。
这先后两件事虽然都是黎言所经历之事,但她身份太过于敏感,这辩解的任务也只能交给方霁峰这个名门子弟了。
青年看了黎言一眼,颇有趣味地点头道:“这样说来,你这女修所经历之事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了,堪比茶馆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传奇演义了。”
他看向周围的修士,“他的话你们可曾都听清楚了?”
矮胖道士冷哼道:“听清楚又如何?也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罢了!”
“你所说也不无道理。”青年摸着下巴,极为赞同地点头,状似中肯地说:“不如这样,我们一齐上晓日峰问个清楚,如何?”
矮胖道士脸色一滞,生硬道:“晓日峰距离此地有千里之遥,来回一趟耗时太久,路途之上也恐怕多生变故。”
狗屁的耗时太久,他们用飞剑飞一飞,千里距离打个来回也不过几日的工夫。黎言更加确信他就是晓日峰的人了,似乎生怕这些人去晓日峰对质。不过同时,他这一番推托之词也加深了她的疑问,自从出了博台山之后,他们左右不过是围着丰朴城周围转悠,又如何能让千里之外的晓日峰惦记上呢?
“哦?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矮胖道士似乎也受到了教训,知道态度强硬只会坏事,于是挤着满脸的横肉,想做出一副和善模样,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方才在下一时失态,还请阁下切莫见怪。静静想来,他们所说这虽是一面之词,但也是合情合理,先前我等行事也确实太过鲁莽了。”
“无妨,无妨。”青年状似大度地挥了挥手,“若是我被人平白夺去法宝,想必比你更加气急败坏才是,也难得你此刻还能如此冷静与我分析情形。”
那矮胖道士也是个人才了,被人当面打脸竟然还只是面色微变,而后更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前去晓日峰并不现实,但并不妨碍我等向晓日峰发信求证,一辩真伪。不过在此期间,为了谨慎起见,还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当然我们也不会再轻易为难他们。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请一位出身名门,立场公正之人来暂时看管他二人。正好我听说,近日有通识宝阁弟子在这周围走动,或许可以请他们来行这看管之事。”
黎言都气乐了,说到底还是要把他们交给通识宝阁的人。这事倒是和他们多么想进通识宝阁当客卿关系不大,重点在于这家伙和晓日峰的暧昧关系,只要忽悠走了这青年,那所谓的晓日峰的答复内容还不是任凭他随口胡编吗?
方霁峰看向那青年,浑身紧绷的肌肉暴露了他的紧张心情。黎言却有另一番想法,虽然她猜测这青年既然现身插手,应该不会让矮胖道士这么糊弄过去,但她不喜欢这种性命被拿捏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黎言的“不安分”,青年微微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清楚地传达出了“稍安勿躁”的告诫,而后对矮胖道士说道:“请公正之人看管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通识宝阁这等高门大派,在下也是信得过的。不过嘛……”他一顿,笑嘻嘻地说:“眼下突然要去寻找你口中之人,也需要费上一番功夫,不如我们请另外一名名门出身的正道门人来行这看管之事如何?在下不才,倒是可以胜任此事。”
矮胖道士脸色终于黑了下来,旁边倒是有一人不屑道:“阁下虽然身手非凡,但不知出身何门何派?那通识宝阁是可与华瞻门、凌阳宗等比肩,传承几千年的高门大派,非是寻常宗派所能比拟的!”
“失礼,失礼!在下朱尘岁华,出身昆仑。”他摸摸光洁的下巴,道:“在下师门似乎真真比不上那华瞻门与凌阳宗有名气,这倒是难办了。”
他说得轻巧,可在场之人,包括方霁峰都是面色剧变,“你是昆仑之人!?”
这之中只有黎言一个人感到既亲切又惊奇,没有想到在这地仙界竟然也能听闻“昆仑”这名字,但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竟然会如此震撼,这里的这个“昆仑”很厉害吗?
“可需要我‘证明’给你们看?”青年话中讥诮之意很重,暗讽方才方霁峰被迫逼出命火来证明身份的事。
“仙客折杀我等了!是我等有眼无珠,不识仙客真容。”那几名修士彻底没了脾气,竟然弯下身段做小伏低地连连告罪,那恭谨的姿态看得黎言疑问更深。
青年也不再追究下去,那几个修士告了罪,好像火烧屁股一样逃得飞快,唯独剩下那个矮胖道士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变幻不定,欲言又止。
青年倒也不为难他,随手把那金珠子丢了过去。矮胖道士接了珠子,好像生怕青年反悔一样,也不多言,驾了飞剑一溜烟儿地跑没了踪影。
青年望着天际,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昆仑这名号如今还是这般好用,山里的那些老头子倒是白担心一场了,就是不知在那些‘高门大派’面前是否一样好用。”他敛去了脸上玩世不恭之意,转眼看向黎言和方霁峰,问道:“你两人可还好?”
方霁峰此时已经缓过了一些力气,摇晃着站起身,对着青年长施一礼,“华春观弟子方霁峰在此谢过仙客救命之恩!”
黎言没有他们那么重的敬畏之心,但也诚心感激对方的援手。在道谢之后,她慢慢走到一旁,捂着伤口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两枚被打落的铜钱。看着光泽晦暗,没有了灵气的铜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汤儿送她的,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在她心里面绝不只是一件法宝,更代表着他们之间的情谊,如今突然被毁掉了,心中不免惆怅。
“你那法宝也许还能修补。”青年突然说道:“你这青蚨钱应该有七枚或九枚吧?”
黎言心头一动,把身上另外五枚铜钱摸了出来。
“你这法宝方才我也看到了,虽然品级不高,但炼制之人别有一番巧思。铜钱本为世间至俗之物,但物极必反,经千万人过手之后的铜钱便不再是凡品了,凡铜的本体在辗转流传之中被生灵阳火自然炼化,其上蕴含有极重的生灵之气,也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宝贝了。”
“这七枚灵钱与其他暗器类型的法宝有些不同,七枚本是一体,每一枚灵钱之上又炼有不同属性的天地元气,暗合七政之数。完全运转起来应该可为布阵法器,变化千万,只是你修为不够,再加上此物并非你本命法宝,是以才无法发挥其威能之一二。”
黎言认为他讲出这些并不是要卖弄才学,直接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