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蝉救驾有功,封了从五品典侍。从姜昭容宫里去了皇后那边伺候。而张府也因此得了赏赐,张父得了从六品侍御史的官职,二堂兄张骥成了从八品京县主薄,官位虽不大,但也让人眼红。除了继承爵位的大堂兄张敬回了永州照顾族里大小,张父和二堂兄都遣了仆人回去护送家人上国都团聚。
灏蝉收到家书的时候,幼弟奕郎已平安到了张府。可惜的是,二太太前日弄玉之喜,生下了个白胖儿子。
灏蝉忍住撕碎信纸的冲动,细细看了,上面是父亲亲笔,‘张鹏,表字翊福’。鸟飞送福?怎么不直接取名来福、来旺。更何况,男子二十冠而字,还刚出生的婴孩,取什么表字!
而奕郎,到现在连个名都未有。前些年,永州的族兄曾给奕郎取了个诨名‘倥侗’,意为愚昧无知。灏蝉想着变了脸色,如今奕郎不知是怎么个光景。
清寒的病症已然痊愈,可圣上都不曾再去探望这位冰美人。当初宠上天的萧暮卿如今也歇了好久,到是一直不见动静的楞木头邓月隆宠不断。邓月封了美人,单人占了整个抱月阁。白舒瑶则被‘请’到了孙贤妃处的碧桃苑,和清寒的滴翠坞临近。
“真心羡慕姐姐,如今是从五的品阶,不止后*宫,就连外边的男人见到都要称你一声大人。”白舒瑶一脸的钦羡,赖在灏蝉边上。
灏蝉打趣道:“你这一会羡慕邓美人,一会羡慕我的。还不如好好打扮了,自己送到陛下那里去。”
“我才不那么没脸没皮的,那边的贤妃娘娘才会如此,那事连前朝都知道了,把贤妃的父兄闹了个大红脸。”白舒瑶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又怕未经人事的灏蝉听了不好,便不说下去了。
“对了,你可听说那萧暮卿…”白舒瑶凑近灏蝉的耳畔轻声说。
灏蝉捂住嘴,怕自己会喊出来。平静了会她开口问:“怎么会?”
“谁知道真假,我也是听来的。也有说她怀上龙种了,但怕人迫害所以避宠。”白舒瑶露出个鄙夷的神情,“怀了龙种,就她那性子,还不弄得全宫人都知道。”
灏蝉不接话,她晓得白舒瑶的意思。可这没鼻没眼的事还是不多说的好。
待灏蝉走了,白舒瑶开了梳妆镜上的匣子,里面是上次灏蝉送予的红珊瑚手链。
宫婢收了茶碗,轻声问了句:“宝林,你说她可知道?”
“就是知道也会送来的吧。”白舒瑶冷笑几声,随后她将链子戴到了腕上,红珊瑚色泽温润,使原本大艳的红色看上去少了几分刺眼,配了白舒瑶的皓腕更是喜人。
宫婢下了一跳,惊道:“宝林何苦戴这玩意?”
“既然她敢送这腌臜的东西,我就敢戴着见圣上。”白舒瑶对着梳妆镜扮出个甜美的笑容。
入了夜,来人叩响了灏蝉的房门。听到动静的灝蝉从床上起来,开门见到了多日未谋面的邓月。灏蝉与邓月并不熟,正准备行礼却被邓月一把拉起。
“我,我把圣上赏的玉佩弄丢了!”邓月脸色苍白,她哭道:“我可怎么办才好?”
“啊?你仔细想想可能落在了何处?”灏蝉一脸不敢置信,眼前的邓月撅着嘴,面上涨的通红,眼中已是噙了泪水。
“嗯,好像是落在磬石园了。早时,圣上摆驾磬石园赏花,贵妃要看那羊脂玉的玉佩,我便给予了贵妃娘娘,后来她未还予我,然后便不记得了。大约是落在那儿了。”邓月抹着泪,仔仔细细的想了。
“落在磬石园这夜里怎么寻?若是被内监侍卫抓到了可怎么办。何况磬石园甚是空旷,圣上怎会想到去那里赏花。”灝蝉看她肩膀抽动着,模样甚是可怜,但还是想回绝了。
“好姐姐,要是找不回玉佩,我可要掉脑袋的。姐姐帮帮我吧。我去寻了舒瑶姐姐,可她都不给我开门。我也不认识别人,实在没办法才来寻姐姐帮忙的。”邓月发出细细哭腔的请求,“我一人不敢去寻,磬石园里闹鬼,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害怕。”
灏蝉咬了咬下唇,她不忍心拒绝白舒瑶只好道:“你别怕了,我陪你去寻便是。”
浓酽的古树阴影中,望着楼阁檐角交错的沉默黑影,灝蝉是有些害怕的,皇宫历来是怪事不断地地方,不论是妃嫔还是宫娥,谁都知道几个来自皇城的恐怖事。一想到书里写的食人精怪,害人的鬼魅。灝蝉便觉的有股从脚底涌上寒意,脚挪动了几分,却还是不敢跨进磐石园的门槛。
“小心,前边来人了。”眼尖的灝蝉一把拉过正要向前去的邓月,果真,假山的另一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灏蝉从草木的缝隙间看到那些一字排列的卫士,他们铁灰色的冰冷头盔在夜晚尤其显目。
“真是差点被发现呢。”邓月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快走。”灝蝉拉过她,弯着腰靠着灌木的掩护跑开。
到了前面的拱门,白舒瑶道:“我去曼音小榭,姐姐便去秋梧楼。若是寻着了,便学猫儿叫。”
灝蝉答应着,独自往秋梧楼走去。藤萝缀成的拱门出口,堆着一簇嶙峋瘦险的山石,遮掩着其后的深深庭院。咬着嘴唇在原地转了两圈,终于灝蝉还是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进了秋梧楼。
细细的找了一圈,见秋梧楼里没有玉佩,灝蝉下了楼。那定是落在小道上了,灝蝉向园子的方向看去。忽然一道黑影飞掠过,差点和灝蝉撞个满怀。
“鬼呀!”灝蝉的心跳漏了一拍,整个院子只有灝蝉孤零零的声音回荡着。她紧紧捂住叫出声的嘴,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臂,用灯笼往前一照,呼,原来是只黑猫,灝蝉好笑的松了口气。
只是后头又传来咯吱的踩树叶的声音,这后边的是谁呢?或者,后边的是什么东西?灝蝉捏紧了袖口,差点哭出声来。黑影一晃,便跃到灝蝉的前边。灝蝉看这对面硬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影子,吓得瑟瑟发抖。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么晚还不归宿?”清冷的声音,吓到了灝蝉,就那么丢了棍子,宫灯摔在地上,却照到来人的绿罗衫,宽大的裙裾随风轻扬。
我,我是这儿的守夜宫女。”灏蝉猛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拾起了宫灯。
对面的人还是不罢休,他不紧不慢的道:“哦?可我记得这磬石园从未设置守夜宫女啊。还是说,你是来夜会情郎的?”
灏蝉被气得涨红了脸:“才不是!你血口喷人!还有,你又是何人?夜闯磬石园,如此鬼祟定不是好东西!你意欲为何?”
那人并不回答,反而向前大走一步逼近了灏蝉,灏蝉下意识的举起袖子遮了容颜。
“我猜你是哪宫的女官吧,宫女们哪会这般。”只见来人学灏蝉的动作,举起袖子遮了遮面貌。
灏蝉立即放下举起的袖子,心里一阵懊悔,竟是这礼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灏蝉忽而发现那人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像是有什么好笑的似的。心里更是怒气中烧,索性死死地瞪着这登徒子。
那人见灏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饶有兴味地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叫什么?”
灏蝉转过头,抿着嘴,大有要命一条,要名没有的气势。那人文秀的眉峰轻挑着,“我已记住你的面貌了,明日到掖庭局查查便能知道你名字。不过,到时候免不了有人好奇,我一个男子怎么会在夜里见到一个女官。”
“灏蝉,张灏蝉。”灏蝉眼里的厌恶根本懒得掩饰。
“哦,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亦筠。”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灏蝉腹诽着,一时间竟是愣住了。亦筠?如此熟悉的名字,不正是六皇子钰王殿下。她对上那人的含着笑意的眼睛,那是双太过于夺目的眼睛,像反射着浓重夜色般让人乍逢之下有些晕眩。
“你真是好不要脸,竟然盯着一个男子看。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发出谴责的人板着脸,神色甚是严肃不悦,但眼睛里却略带轻佻的光芒。
灏蝉气急败坏,一时口不择言道:“谁盯着你看了!狐媚子!囚攮的小白脸!”
“你竟敢说我是狐媚子?囚攮的小白脸?”笑容在钰王的脸上古怪地半凝结着。
“呃,婢子不敢。婢子拜见殿下。”灏蝉回过神来,心里暗叫不好,立马换上笑脸对着钰王行礼。
“呦,原来认得我。”
“是婢子失礼了。”
钰王问道:“本殿下很是好奇,你怎么来的磬石园。”
“因缘巧合。”灏蝉脱口而出,随后还是没志气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邓月?”钰王皱着眉轻念了这个名字,“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他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是。”灏蝉不敢多说什么,疾步出了磬石园,险些在路上撞上邓月。
“姐姐,张姐姐。”邓月低呼一声,把她拉到一旁。“姐姐怎么失魂落魄的?我叫你好多声都不搭理,可真是撞见人了?”
“我差点被侍卫发现,幸好我走的快。”灏蝉思量了下没有说出撞见钰王的事,反问道“你可找到了玉佩?”
“没寻到,还以为姐姐你寻着了呢。”邓月垮下脸,叹了几声气。
灏蝉安慰着:“你也别慌,等白日里再来寻寻吧。”
“嗯。”邓月答应着,脸色却不见好转。
回了寝居处,莲心忙迎了灏蝉进屋。
“大人既是疑心邓美人,为何还要以身犯险?”莲心服侍灏蝉坐下,忍不住问道。
灏蝉反握住莲心的手笑道:“我也是好奇,何况已邓美人的性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