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沐晴已经到了,难得的比湘晴来的早,只是眼睛微红,刚哭过的样子,老夫人面沉似水,坐那喝着茶。今天沐晴穿得很朴素,趁得一张小脸朴沉静了很多。
“夫人!”湘晴上前见礼:“我来得有点迟了。”
“没事,我们今天本来也没打算早去。”于是马氏又仔细打量起了湘晴的衣着。待到看到湘晴头上的白玉花钗,不禁皱了皱眉,“你这一身已经够素了,怎么还弄了这么素的一根簪子?”说着又找了一根花顶形、顶端镂凿着梅的花纹的金步摇给湘晴换上,“你虽不想招摇,但是也不能给人看轻了去。”
说着话,梁氏从外面回来了,一大早她就去了铺子里,这会匆匆赶回来一起去康王府。她一身锦缎绫罗,打扮得贵气逼人,估计是想在自己的娘家人面前做足面子,她虽没有别的姐妹嫁得好,但是现在也算是半个掌家的人,所以也是很有面子的。而沐晴与湘晴的打扮,站在她的旁边,就有几分寒酸了。
梁氏皱了皱眉头:“我给你们新买的凤凰楼的头面,怎么不戴呢?”
沐晴看了老夫人一眼,没有吱声,老夫人也只是望着梁氏,一句话也没有。湘晴想了想,不想气氛太尴尬,就笑着说:“那簇新的头面带上,明晃晃的,还太不适应,我们怕去了康王府,露了怯,反倒给嫂嫂丢脸,就没有戴。”
梁氏是有心病的人,也不敢多说。
“快走吧!”那边白夫人已经下令,几个人跟着她,上了大马车,咕噜噜的去了王府。
康王府门前已经停了很多的车子,但是远没有想象中的车水马龙,湘晴也不敢多看,跟在马氏后面就进入了府中。
有小厮上前引着她们,直接去了内宅。
马氏备下的贺礼是翠玉的白菜,也并不怎么值钱,只是应个景而已,讨个口彩,要是想用厚重的礼物来赢得王妃的好感,白府就是倾家荡产了也做不到,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马氏放下东西就想走,那小厮却笑着说:“白夫人,王妃一早就告诉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请您去内宅,王妃还想着要找您叙叙旧呢。您要是走了,王妃不得打断我的狗腿。”说着话,就将她们往里引。”
往里走了几步,到了背人处,马氏就拉着小厮说话,无非是问问几岁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之类的,小厮都口齿清晰的作答,脚下却是不停,一直拉着马氏几人往内宅走。
马氏心下更疑,假意去拉小厮的手,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银锞子:“小哥,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可是惹恼了王妃?”
小厮也有些奇怪:“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啊?”说完,不懂声色的放开了马氏的手,却没有放下那银子。
“要不,王妃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们进去呢?”
听了马氏的话,小厮嘻嘻一笑,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轻蔑的神色:“夫人多虑了,内宅的人多着呢。”
大家见他如此,心下踏实了几分,在小厮看来,像白府这样的人家,也就是蚂蚁一只,不过是得了王妃的垂青,就有几分受宠若惊了,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在内宅门口,又有小丫头换了小厮,上前继续带路,这一路走来,湘晴虽屏声静气,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但是还是看了个大概。
这康王府的确是第一等的钟鸣鼎食之家,有着数不尽的亭台楼阁,看不完的山水风景。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内院,竟人工堆砌了无数的假山,不同于传统园林的秀美,这里更注重一种整体的和谐,仿佛整个康王府就建立在山围水抱之中。再看其建筑,说不上有多么的金碧辉煌,但是却有一种整齐庄严的感觉。湘晴觉得这山山水水之间隐隐透露出一种肃穆而沉重的气息,阴森森如同一张巨口,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将自己吞没。
七转八转,终于在绕过一座假山之后,踏上了一个小桥,在桥的尽头是一片竹林,刚踏入竹林就听到了一阵阵的笑声。“就在前面了。”小丫鬟笑着说。
老夫人回头看了湘晴姐妹一眼,面色凝重的快步前行。
穿过这片竹林,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屋舍,青瓦粉墙,极尽华美。“几位这边请,王妃和众位夫人小姐就在前面。”
在小丫头的带领下,几人进了房间,只见王妃在中央坐着,四周乌压压的围了一大群夫人小姐,或站或坐,也分不清谁是谁,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见她们进来,纷纷停下来,微笑着看着她们。
马氏赶紧带着几个人上前见礼,王妃本来和旁边的一个矮胖妇人聊得正欢,见她们过来了,也停止了对话,笑着说:“怎么才来,也不早点,大家热热闹闹的一块说说话,快坐下歇歇。”马氏不敢大意,又带着大家说了好些吉祥话,方才远远的坐下了。
湘晴一直低头跟在马氏后面,即便是这样,自进屋到现在,她已经感受到了很多道注视的目光,有讥讽的、有玩味的、有探究的……形形色色,看来大家都对她落水的事情念念不忘,偏偏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
马氏坐下以后,湘晴偷偷打量着房中的贵妇们,她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单从大家的衣着打扮也能猜出个一二,马夫人所坐的这一侧,有几家和她们的穿着差不多,料想也应该是一些小官员的家眷,而另一侧贵妇小姐们的穿着则极尽奢华之能事,衣服的料子,身上的配饰,比这边不知道高了几个层次,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同一个房间里,人们也因为社会地位的不同而分出了不同的群体。
旁边的一个清瘦的妇人见马氏坐下了,就拉过她耳语两句,然后两人哈哈大笑,又小声说起了最近京城发生的一些趣事。
这时,清瘦妇人后面的一个女孩,对着湘晴挤了挤眼睛,一副俏皮的样子,湘晴见她这样,琢磨着两个人以前是熟悉的,就冲着她笑了笑,低头不语,女孩似是习惯了湘晴的腼腆,过来拉着她去找旁边的人说话了。
一会的功夫又来了几家女眷,屋子里就更热闹了,湘晴这边看着这些女孩叽叽咕咕的说,耳朵却远远的听着王妃和那个矮胖妇人讨论起了什么样的绣工好,什么样的绣工时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果然,一会的功夫,就听到王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说:“白夫人,我记得上次在八宝寺,你说湘晴给我绣了两块帕子的。”
王妃特意拔高了声音说话,屋里突然静了下来,聊天的也不聊了,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们,有反应快又不知遮拦的,此刻已经摆出了要看好戏的样子。
听王妃如此发问,再想做鸵鸟已经不可能了,王妃这话说得有意思,不说自己主动要求湘晴给绣帕子,倒说是白夫人主动提出的,这是多么明显的示好啊,就像来不及要把女儿送上门一样。
白夫人眉头一皱,却又不好反驳王妃的话,只得携了湘晴,向前走了几步,说到:“回王妃的话,自梁氏来到我家,一直心心念念着当年外祖母的恩情,总跟我们母女提起,这次王妃过生日,梁氏想准备一份能够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奈何家中事务繁多,梁氏一直脱不开身子,这才请湘晴帮忙绣了这两块帕子,仓促之中,若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还请王妃海涵。”她不去反驳王妃,却也不说那帕子是湘晴送上的,把事情推了个干干净净。
饶是这样,也只是个形式的问题罢了,各人怎么想,只有自己才知道,今天在坐的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心里都明白着,只是等着看好戏罢了。
王妃哈哈一笑,让小丫头接过了这两条富贵逼人的帕子,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又交给了旁边的矮胖妇人。
湘晴早就看出那矮胖妇人是专捧王妃臭脚的,只见那妇人接过了帕子,立刻发出了“咦”的一声,“这绣工,怕是宫中的绣娘也没有这样的本领吧!您看这戳纱、打点、铺绒、网绣、夹锦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夫!”说完,又拉着身边的一群妇人吱吱喳喳的品评了起来,把两块帕子夸得是上天入地也只有此绝品了般。
湘晴心中不禁苦笑,当日若如了王妃的意,这一刻她们夸的就应该是她的蕙质兰心之类的,自己想要藏拙弄了这么两块俗气的帕子,人家就开始夸赞自己的绣工,反正无论怎样都不会放过她了,这一刻她就是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行了。
正胡思乱想着,矮胖妇人又说道:“白二小姐,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是什么样的手绣得出这么好的活计啊?”
湘晴无奈,只好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那妇人又称赞了一番,然后拉着她的手说:“哎,这么巧的一双手,也不知道最后谁有福气得了,真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啊!”说完,就拉着她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有凑趣的,也有不怀好意的,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湘晴越发的红了脸……不是害羞,是气的,这话,有点红果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