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是在说笑吧,你这绸布庄中的掌柜,手上连账本都没有,这生意该怎么做啊?”白悦铭道。
“回二少爷的话,这账本真不在我的手上。”周繁反倒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甚至这件事情和他的关系也不大。
“放你娘的狗臭屁!”白夫人怒了,“你当我是个死人啊,这个绸布庄我做了十几年,还没听说哪一任掌柜手上能没有账本,你当我现在治不了你是不是?”
周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上却还是坚定的说:“我真的没有账本,是大少奶奶拿走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他是想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周繁的这个样子,让白夫人非常恼怒,“周繁,你也算是白家的老人了,你弄这副鬼样子,你以为能骗得了谁去?你给我好好的说清楚,比什么都好呢。”
“我手上真的没有账本!”周繁就反反复复一句话。
“周繁,我记得你有一个孙子,今年十岁了,是吗?”周繁一家子嗣多艰,就一个孙子,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以前梁氏曾经承诺过他,只要他好好干,等到他年纪大了的时候,把他和他的孙子一起脱了奴籍,好好过日子去。梁氏说这话的时候,白悦铭恰好在旁边。
“是的!”周繁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悦铭忖度了一下,说:“周繁,按说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你是白家的老人了,几辈子的体面。以前,母亲就曾经说过,你一生做牛做马,为我们白家做了不少的事情,将来等你老了,就给你找一处地方,让你带着家人,颐养天年。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繁跪在那,想筛糠了一般。
“周繁,我白家自问这些年待你也不薄,你这样不仁,可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从前我看着你孙子机灵,还想着等他大些了,就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有点长进,可是,你也太让我们白家失望了,我怎么还敢把他戴在身边?
“你的孙子年纪也够了,明天,我就找个人远远地卖着,你放心,看在你是我白家人的份上,我不会把他卖到肮脏的地方,只是,以后,你也别想再见他了。”白悦铭说完就不再看他,一副心灰意冷,以后就让他自生自灭的样子。
“二少爷……”周繁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这个孙子,这可是他全部的希望。
“二少爷,求二少爷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二少爷把我发配走吧。”周繁一边叩头,一边哭着说,“空空”地,头都有了血色。
“真有意思,你是我白府的奴才,你孙子也是我白府的奴才,我可没听说过要卖一个奴才还要找下人商量的。”白悦铭说。
“周大掌柜,你这尊大佛,我们白府算是留不下了。悦铭,周掌柜服侍我们家一场,也不能做得太绝,依我看,不如把周掌柜往南边远远地卖着,那边的人一定不知道周掌柜都做过什么,这样还能有个出路,至于他的孙子,就往北边卖吧,他的家人……”白夫人做沉思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夫人!夫人高抬贵手啊!”周繁已经泣不成声。
“不是我们寻你的不是,我们还要请周大掌柜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白家!”马氏冷冷地说。
周繁至此已经不抱他想,于是他跪爬了几步,跑到桌子旁边,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本子。
“真的没有账本,夫人,我没有骗您,这是我记下的一些东西,或许对您有用,我不求自己能得到您的原谅,但是请您放过曦儿吧,我愿意顶替他接受您的惩罚。”
白悦铭结果账本,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转手交给了白夫人。
白夫人拿过账本,仔细地看了起来,这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账本,更像是随手记下的,但是却很有用,是绸布庄进出的简单明细,果然是周繁自己留下的。
“另外一本帐呢?”白夫人问,一定还有另外一本用于对付自己的。
“在大少奶奶那儿!”
牛氏听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周繁一哆嗦,“真在大少奶奶那儿,若有半点隐瞒,您就卖了曦儿!”
“那你还知道什么?”白夫人问,“一会儿我回去就问你们大少奶奶,若是有什么她说了,你知道却没有说的,结果还是一样。”
“夫人!”周繁又跪下来了,“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管铺子里的帐,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大少奶奶和李菁商量的。”
“李菁?”白悦奇怪听到了这个名字:“这铺子里的账他也搀和吗?”他是二掌柜,按说只管干活,账目上的东西都是大掌柜和东家过目的。
“是,那本帐就是李菁和大少奶奶商量着做的。”
白夫人瞪了他一眼,拿着账本,起身出去了,白悦铭对周繁说:“周掌柜,你现在还是白记的掌柜,希望你暂时忘记刚才发生的,无论谁问起,都不能说,无论谁!知道吗?”
都这会儿了周繁能说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赶紧点头称是。
白悦铭这才出来,追上白夫人,白夫人已经上了轿子,他就跟在轿子旁边慢步走。
“悦铭,你真的不想参加科举?”良久,白夫人在轿子里沉声问,声音苍老了很多。
“母亲,儿子真不愿意去做那个,我的性子也不适合,让我每天四处巴结,不如让我去死。”白悦铭苦恼到。
“胡说,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是那样,你陈二哥不是很好。”
“陈二哥是有军功在身的,母亲要让我去前线我就去做官,无拘无束的,不用受那些闲气。要不,我怕在府衙里呆不住,再得罪些人,还给我们白家惹祸呢。”他知道马氏是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他去前线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马氏在轿子里说:“你以后要学着看账本了。”
一句话,对白悦铭而言,就是雨过天晴了,白夫人一直汲汲于让他参加科举考试,然后做官,可是白悦铭连书都不爱读,他生性爱动,这可难为死了他了。
白夫人让他看账本的意思,不是默许他从商了,如此说来,他倒是要谢谢梁氏了。
又听白夫人在里面说:“你要一心从商,也得学些东西,最基本的,账本要会看,每种布料要清楚,它们是做什么的,也要知道,铺子里人多,但是你也要知道个大概,每个人什么性情,适合干什么都要知道,这样才不会被下人蒙了去。”
“知道了,母亲,我会努力去学的。”
过了很久,才听白夫人在里面说道:“让你去做生意,也不知道你父亲会不会埋怨我?”
白悦铭知道马氏心中的顾忌,安慰她道:“放心吧母亲,我一定会把白家的生意发扬光大,让谁也欺侮不了我们去。这几年,我也陆续接触了白记的生意,我有信心能做好,就算我暂时有哪里不太清楚,还有母亲在一旁帮衬着,过两年就顺利了。”
良久,马氏在轿中叹了口气,终究,她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局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