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内,力诺城城主雷斯丽二等侯爵家中发生大火,无一人逃生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连离力诺有点距离的小城岚风街角巷尾也都在尽皆说议此事,并且突然之间多了许多来自其他地方的官兵,夜间开始戒严,出入城门也都有细细的盘查。
傍晚,岚风城郊一处隐蔽的山谷内,几十个人正在准备扎营安炉。
山谷内一处背风的窝口,华德半躺半靠在范伦娜团长身上,同珍妮他们一起盯着火堆边的夏尔与英格兰姆他们三人看,卡卡缩着脚惓在夏尔的腿边兀自沉沉睡着。
离他们离开力诺城已经有六天,两天前岚风城内即开始戒严,并且有官兵逐家旅馆进行盘查。所以尽管华德还不大利于行,卡卡的情绪还极不稳,英格兰姆还是带着他们翻出了城墙。
华德他们一直在盯着他们看,但英格兰姆与桃乐斯却泰然自若,奥丽薇娅奥菲丽娅凶狠狠地瞪了半天,对方却恍然无视,两姐妹性子暴烈,奥丽薇娅突然站起来,唰地徒手折下一根手臂粗的树干朝他们那边远远地掷了过去,奥菲丽娅更是朝他们射出了铁箭。
但那树干与铁箭离英格兰姆尚有两米多远,就被一团烈火烧成了渣化作了汁。而对方的视线还是依然没有与她们正视,一副挥走蚊子的态度。
奥丽薇娅当即怒上心头,重重一掌拍向山壁,大声喊道:“xx的。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一直给卡卡放睡眠魔法!你想将她怎么样?!今天现在立即给我说清楚!”
奥菲丽娅也端着箭,接口叫道:“你们想带我们去哪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众皆侧目,英格兰姆总算站了起来,迎向了他们眈眈的目光。
他朗声说道:“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妨说清楚也好。”
又朝桃乐斯与夏尔点头示意,举步朝山谷出口走去。
夏尔一把抱起沉睡的卡卡,随桃乐斯跟上他。
“走!看看他有什么好说!”奥菲丽娅将弓往背后一甩,第一个举步追了上去。
英格兰姆出了山谷,一路疾走,最终在一处小瀑布前停了下来,他盘膝坐在瀑布边一块山岩上,静静的调息了片刻。
夏尔将卡卡抱至他所坐的山石旁,将她放下,同桃乐斯站到了英格兰姆身后。
范伦娜团长背着华德,在英格兰姆正对的一块山石上靠坐了。奥丽薇娅几个站到她身后。
双方宛如两个阵营谈判,卡卡则是一方手中的人质,一时静恃了半刻。
彼时只有卡卡沉沉的呼吸声同水流击石声回荡。
少顷,待得各自都静下心性来,英格兰姆手一挥,一声短啸,一道白光自他手中挥向卡卡,卡卡的呼吸声立时一乱,悠悠撑开了眼皮,但仍倦倦地回脚缩身,因多日沉睡,身体与头脑不能一时清醒,并未开口同往日一般挣扎叫骂。
英格兰姆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问道:“诸位可知,战争、争夺、厮杀产生的本质是什么?”
华德微微一笑,漫声答道:“自然是因为利益。”
“是也不是。”英格兰姆亦是微微一笑,笑得高深莫测。
“战争产生的原因极为复杂,既有为了夺取对方的地域,也有防备对方抢夺自己的土地,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征服产生荣耀,经济上的考量。至于争夺、厮杀也不外乎种种不安、欲望、爱恨、尊辱。”出声的是珍妮,她见英格兰姆对华德的答案不知可否,自己亦心中所动,遂娓娓道来,但说得极不自信,没说两句便要停一下看其他人是否赞同。
“小姐对此倒是深有体会,想必经历亦是不凡。”英格兰姆点头赞道。
“如先生说的利益,如小姐说的种种情状,不外乎都言是性情所致。”英格兰姆看向华德与珍妮,待得见他们都沉默没有反驳的意思表露,又道:“只要生灵有理智****,就必定会产生战争、厮杀、争夺,连野兽也尽皆如是,无可避免。”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是要问你到底有何居心,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奥菲丽娅喝道。
“自然都会告诉你们,不必急于这一时。”英格兰姆皱皱眉,但没有动作依然平静。
“咳咳,你所言甚是!弱肉强食,占山为王,夺他人所有充己挥霍,实是所有生灵的天性,避免不得!连野兽也尚且要争个老大,打压其他同类登顶,何况人类。”华德咳嗽几声,脸显潮红,点头赞道,颇有几分癫洒。
“那么也就是说,战争、争夺、厮杀、腐败、等级、欺诈实是永远都不可能停止的,注定于生灵间生来就要产生的悲剧。是创世神创造万物众生之时就伏下的使命。”
“不对!就如同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一样!生灵的思想与情感也是个个不同,有想踏在他人身上获取功利的,自然也有愿意将自己有的分给没有的人,希望所有人都平和相处的。若是如你所说,那所有的都想抢夺他人的,岂不是早自相残杀光了?!”奥丽薇娅摇头叫道,将一颗头摇得如拨浪鼓,但拙于言辞实没有将她的思意表达清楚。
“你是想说,有人想发动战争、抢夺他人、踏他人在其脚下,但其实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是安稳生活,并没有那样大的****和野心,所以这个世界才会一直维持下去?”英格兰姆看着奥丽薇娅用他的话再讲了一遍。
“就是,就是,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想我就没什么心思当什么贵族,无缘无故别人不欺我头上我也不会想去抢杀别人,甚至看到无所依靠的幼童还会想要保护照顾他们。我就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的野兽!”奥丽薇娅大大点头,高兴地叫道,已经将自己来此为什么忘了光去。
“你说你不会想伤害无缘无故他人,但是如果别人先来伤害你,你应该会反抗吧?”
“那是自然,不反抗难道我伸长脖子任他杀啊!”奥丽薇娅撇嘴。
“这就如同你们在布思镇,那些镇民要来害你们夺取你们的钱财,尽管他们也是有许多可怜的原因,但他们要来杀你们,你们自然就只能反杀回去,并且为了保护自己,甚至最后想连那些没有参与的老弱病残也一尽杀光!”英格兰姆微笑着,将这一段说来。
奥丽薇娅一剑重重砍到山石上,同奥菲丽娅齐声叫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说过,稍后自然会都告诉你们,现在先不必急。言归正传,奥丽薇娅小姐,你认为你这样做算不算是罪?是不是也是发自你的****与理智的?”
“不算!我这是为了自保,当然不算罪!跟什么****也没关系!”奥丽薇娅怒叫。
“可你依然是厮杀了,是抢夺了,因为你不安,因为你愤怒,依然是出于你天性的一环造成的悲剧!”英格兰姆提声喝道,目光冷冷,又道:“如你所说的想过安稳日子的小人物,当有人欺他、辱他、毁他时,也会同你一样造成罪恶。这些还是在被逼的情况,平日里人与人交往,也必定分亲疏,轻小义,这样一样是欲,是天性,也是这世间悲剧的一环,你莫不会以为,那些发动战争的贵族军人,做出世人共厌的恶事之人,就全部都不是从你这般为了自保,不是有人先动了他他才还手报复,而是他们全部都是喜好压踏他人?兀自惹事的?”
“且不说,你说的那些想过安稳日子的小人物,有多少是因为无力持强而隐忍。单说你这般为了自保,且占着力量胜过他人而快意恩仇,又难道不是造成争夺厮杀等级的一部分?”
“我……我我!反正我不认为自己错了!”奥丽薇娅大叫,脖子都粗了一圈。
“从来伤害他人都要有力量,有力量者肆意妄为,造就一环连一环,成就无数伤害。而体制法制却都掌握在有力量者的手中,从无真正的道义公正与和平!”
“呵!呵!咳咳!说得好,但毫无意义。哈哈!道义?公正?和平?那是什么玩意,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制衡,强者用来说服弱者低头服从的谎言罢了。”华德惨笑连连,叫道:“这世间谁都不过浪荡一遭,闭眼随心喜意且各自戏耍吧!”
“华德先生,可是想起旧时自己在战场上为了不忍见国家将一城的国民当做诱饵,为引抢劫冬粮的兽人上钩,刻意放松三座城的城防,使得他们逐步深入,最后在金金迈尔城设置大禁咒魔法阵,叫一座城的所有平民在任那些兽人杀烧劫掠之后,还欲发动那个大禁咒,叫全城的平民同那些兽人一起埋葬,而伙同本来护送这些布置禁咒的法师的战友反抗,终不但没有救下任何一人,反而累得自己的战友也全部死亡,从此全国通缉,家人连坐,一无所有?”英格兰姆看住华德,这一番话平平直述,无有喜悲。
华德与范伦娜团长双双怔住,心中直若惊涛拍叠,激起千层乱。
那本是她们二人心中最深的秘密,便是珍妮、奥丽薇娅姐妹也不得知,而那些通缉他们的画像事迹,一来随着时间已逐步被人淡去,再来他二人改貌易名,本来应该是深深埋葬了。
“你二人心中茫然,不知自己当日所为究竟是对是错。”英格兰姆再搅得那涛浪更猛三分。
“你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范伦娜团长与华德呐呐絮絮,失魂落魄地问道。
英格兰姆却不理他们两人的问话,而是猛地睁圆了眼道:“我来告诉你们,你们没有错,比之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到,随波逐流,你们敢于反抗敢于坚持自己的仁义,哪怕你们什么都没做到,哪怕你们因此失去了自己,你们这人生一遭也算是英雄!”
“错的是体制是法制,是纠结复杂的世事。”他仰头高声道:“假如这世间有这般体制,无论是谁只要一伤害了他人,不待对方要奋起报复反抗,就会立即受到与他加诸别人身上的伤害等同的痛苦。假如这世间有一双眼,无论你做得都隐蔽如何掩盖都不能遁形,有一双手,无论你有怎样的力量,怎么的防护,都叫你躲不去躲不开它的惩罚,这世间会如何?”
“如有这样,便无人可以踏在其他人的头上,无人再敢询私做恶,便是人人相安,无须提防,无须挣扎,不会有战争,不会有……。但这是不可能的,有人便不可能的。”华德低低道。
“不是有人就不可能,而是这世间的管制不能在人手,不能在任何有****的生灵之手。”英格兰姆环视众人,缓声说道:“你们想象一下这样一个世界,大陆的一切都在一个不会有****理智的东西管制之下,厮杀、伤害、腐败一经发生立即会被这样一个东西剔除,哪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你是在讲传说中的众神纪元的事对吧?!众神已死!我不会去想!够了,我已听够你的疯言疯语,请你将你的目的说清楚。”范伦娜团长拔剑站起,挺剑向前,怒叫。
“是,众神已死,但众神在死前已预料到他们死后,他们的子民会变成如何,故留下了秩序法典,叫世人重新得到庇护。”英格兰姆转身看向呆呆的卡卡,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讲道:“秩序法典即是我所说的无情欲无理智,无可遁无可逃的神之手眼,依从神对世人的戒规,绝对平等。那法典将会经由你的手现于世,将会认你为主。”
“我若有那法典,第一个便叫他杀了你!第二个再叫他杀了那个老头!”卡卡钝钝地转动自己的眼珠,极为吃力地张口骂道。
英格兰姆的眉毛一竖,手指一动,就欲再教训卡卡一番。
但卡卡一脸呆呆,身体如小兽般倦缩着,颇是柔弱可怜,一副再禁不得风雨地痴傻模样。
英格兰姆看她半响,终究熄了叫她认输服软之心,转过身去又朝华德他们说道:“秩序法典是秩序女神的神器,要开启它需得进入神之墓地,要进入神之墓地需得六把钥匙和神力,其中一把我们已经找到,其余的下落也已经掌握到。神力,也已经有了。”
“那夜,冻结魔神使徒的力量便是秩序女神冰雪之力的威能。”
“冰雪神力的产生源自湛蓝宝石,湛蓝宝石已经经由克莱丝汀的手融入了她的体内。”
“湛蓝宝石是秩序女神以冰雪神力凝聚而出,安在其权杖之上的印记。”
“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请你们加入我们秩序会,一同为开启神墓,请出秩序法典,维持这世间绝对公平强力的神之戒规而奋斗!并在秩序法典降临之前,先荡除出一个完美的社会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