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梧馨的印象中,姥姨魏祈昕似乎是从魏梧馨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了病。魏梧馨小的时候并不知道姥姨得了什么病,慢慢地,当魏梧馨上了小学的时候,姥爷和姥姥曾带着姥姨去过北京,似乎是换了一个肾。自此之后,在魏梧馨的印象中姥姨每周总是会去医院报道两三次——透析血液。
魏梧馨刚升入高三的时候,姥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犯了病。当时她正在看自己的新房,然后突然之间两眼翻白,牙齿紧咬......
姥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舌头差点被自己咬断,一道大口子缝了好多针。
老娘和姥姥一直围在姥姨周围照顾着。
据说,姥姨突然如此的原因是她长期吃药,而药物中的一些物质对身体有着极大的影响。
当时的魏梧馨正在住校,两周才回家一次,而在以往,这两周中的那个礼拜天,老娘和老爹总会做了魏梧馨喜欢吃的饭菜送到学校给魏梧馨“改善伙食”,这周,当魏梧馨照旧放学后来带学校门口的时候,只看到老爹一个人站在门口等着魏梧馨,手里拎着快餐盒,后来,打电话的时候,老娘告诉魏梧馨,姥姨的病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老娘一直在医院帮忙照顾姥姨,实在是没有时间为魏梧馨现做饭菜了......
那一段时间,老娘身体迅速消瘦,老娘本身也有旧疾,这一段时间又每天忙忙碌碌地往返于家里和医院,身心俱疲。
那时候,老娘跟魏梧馨打电话,说姥姨的病很不好,似乎是癌......
老娘和魏梧馨说,她害怕姥姨再离开她。
魏梧馨只能劝老娘不要去往坏的方面去想。
有时候,魏梧馨在心里苦笑:最苦的人不是自己站在悬崖边上的人,而是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站在悬崖边上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人。
姥姨的病情最终还是确定了:淋巴癌。
所有人都瞒着姥姨,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个亲人们全都无法面对的事实。
时间很快,快到魏梧馨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一次魏梧馨放假周回家,去医院看了姥姨一次,姥姨的嘴因为那道伤口发音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整个人还是尚存精力,有说有笑。
大概姥姨一直尚存希望,一直希望活下去,活下去......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久,那日,中午,魏梧馨刚刚从食堂回到宿舍,老娘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头,老娘颤抖着声音:“馨儿,妈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魏梧馨心中一颤:“你说。”
“......你姥姨没了。”
“......什么时候?”似乎是心中早已知道答案,当老娘说出了那句话的时候,魏梧馨百转千回,却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
“昨天晚上......馨儿,妈想让你请两天假,送送你姥姨去吧......她太小了,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给她戴孝磕头......”
“好......那我下午请假。”
“你收拾好东西,下午我直接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吧。”
“好。”
......
挂断电话,魏梧馨放开打电话是一直憋着的一口气,躺在床上,把身体面向墙壁,再也无力控制掉下的泪水......
原来,那一口气,那一条命,可以走的这么快,这么无声无息。
当天下午,下了两节正课,魏梧馨的班主任来到教室,直接把一张写好了的假条送到了魏梧馨手里,拍拍魏梧馨肩膀,安慰道:“好好的啊,没什么事的。”
魏梧馨点头,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学校大门外,老爹正等着魏梧馨,开车带着魏梧馨直接回到了姥姥家。
......
当天天气有些阴沉,当魏梧馨来到姥姥家楼下的时候一眼便望到了道路旁搭设的灵棚,两边是一个个花圈。灵棚中,摆放着姥姨的遗像。
魏梧馨先是上了楼去找老娘。一进姥姥家,放眼望去,床上,电视,衣柜,几乎都被白布覆盖。屋里有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围成一片,有的劝慰姥姥,更多的还是四处看看然后就转身走人。
魏梧馨找到了老娘,老娘递给魏梧馨一个黑色的“孝”布,道:“把书包放下,去看看你姥姨吧。”
老娘带着魏梧馨下了楼,来到灵棚前,表哥吴旭延正跪在火盆旁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魏梧馨跪在灵前,磕了一个头。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老娘也抑制不住眼泪。一旁的吴旭延扶起魏梧馨,带着老娘和魏梧馨再次回到楼上,一边走,一边对老娘道:“别哭,姨妈,别哭。”
送老娘和魏梧馨到楼上后,吴旭延又去了灵棚,魏梧馨和老娘坐了一会。忽然,窗外一阵大风,一直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暴雨。老娘和魏梧馨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一阵风吹雨打,道路两侧的花圈纷纷倒地,只一个花圈在灵棚前屹立不倒——吴旭延送的那个。
大雨来得快走的也快,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吴旭延上来换被淋湿的衣服,老娘说起花圈的事,吴旭延道:“那个花圈是我们从灵棚里拽住的。”
......
当天晚上,魏梧馨和老爹回家,老娘留在姥姥家陪着姥姥。
第二天,四点钟,魏梧馨起床和老爹出发去了姥姥家,今天是姥姨出殡的日子。
启程前,众人告别,鞠躬施礼,跪在灵前磕头的只有三人,吴旭延、魏梧馨和另外一个小辈。用老娘的话:姥姨太小,小到只有三个小辈愿意为她行跪拜礼。
吴旭延摔盆,车队出发。
车队走的很早,六点就全部出发了。一路上,魏梧馨陪着老娘,来到殡仪馆。
......
姥姨被从殡仪馆的冰柜里台里出来,按照魏梧馨家乡的习俗,需要有人“开光”,需要魏梧馨。
老娘领着魏梧馨走到最前面,殡仪小姐揭开姥姨脸上的布,一瞬间魏梧馨难以认出那是姥姨,那是一张瘦的几乎脱节的脸,蜡黄蜡黄,眼眶深陷,双眼紧闭,但面容安详。
魏梧馨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盯着那张脸,机械的按照殡仪小姐的做法完成了整个步骤。
其后遗体告别,一众人不知真假的依次告别。
最后,姥姨被送入火化间,当时的魏梧馨陪着老娘,站在院外,看着屋顶上冒出的烟雾,老娘说:“我要看着她最后的离开。”
......
最后一站,墓地。吴旭延捧着骨灰盒把姥姨送到那里,留在那里。
从此,姥姨,从所有人的生命里,消失了,留下的只能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