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宋徽宗赵佶右手执了朱笔,左手按着奏折,眼神空洞的看着殿外,似是在看门前,却又似看向更远的地方,不言不语坐了近一个时辰,童贯在一旁暗暗着急。门外一个小太监轻步跑到童贯身侧,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而后又退在一旁等待,童贯轻声走到赵佶身旁“皇上,刘贵妃的侍女求见,听说刘贵妃...怕是不行了...”上报完后,童贯细细观察着赵佶的面色。
赵佶听后随意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继续眼神迷茫地看着远方。童贯斟酌了会子便对身旁等待的小太监说“你去找个太医过去看看吧,皇上现在忙,你去打发了那个侍女吧...”对小太监吩咐完后,童贯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唉”...
第二日,刚下完早朝,赵佶正琢磨寻个什么由头出宫时,昨日在垂拱殿外向徽宗报刘贵妃病危的婢女急急地冲到了赵佶面前跪下,前方开道的侍卫眼疾手快已经拦下她往旁边退去。“皇上,刘贵妃不行了,求您去见见她吧,皇上...皇上...”婢女声嘶力竭地边挣脱侍卫的束缚边喊着,又再次跪在了赵佶的面前。童贯一抖拂尘,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叫了一声“大胆,还不快拉下去。”说完又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等等,你说什么?”赵佶终于晃过神来,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侍卫。
“皇上,太医说刘贵妃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贵妃她,她快不行了,求皇上去见娘娘最后一面吧...皇上....”婢女跪在赵佶面前,泣不成声。赵佶听罢急步向着刘贵妃宫里奔去...
刚到宫门口,便听见里面哭声一片,郑贵妃第一个迎了上来,欲向赵佶行礼,赵佶目不斜视,向着内殿刘贵妃的床榻边奔去,坐在床榻边的王皇后起身对赵佶见了礼,后退到一边,默默拿着帕子抹泪。赵佶伸手欲触摸榻上已然香消玉殒的人,又不敢相信似的将手停在了半空,最后收回手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仰头闭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声音略显沙哑地道“厚葬了吧....”
庭院外,有一簇刚种没多久的芭蕉,泥土新翻的痕迹还没消退。赵佶缓缓地蹲下了身,伸手轻抚翠绿的芭蕉叶,童贯叹息着站在赵佶身后。
“你说,这是刘贵妃去前种的?”赵佶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首对童贯问道。
“会皇上的话,是刘贵妃前几日种的,听服侍贵妃的婢女说,贵妃种好后还对婢女说‘等这些芭蕉长大,恐怕我也看不着了’,谁知一语成谶,竟真的去了...”
刘贵妃的葬礼过去了几日,宫里又恢复了往日表面上的祥和。谁生谁死,并不能让人真的伤心。即便真有血缘关系,也不过哭哭走个简单的过场罢了...这几日,赵佶时常孤身一人来到刘贵妃庭院的芭蕉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站就是小半日。他自问不是个好皇帝,对于政务,真的是毫无建树;也不是个好夫君,**三千佳丽,没几个叫得上名的,就算是偶尔记得名的几个,也并没得到自己多少眷顾...自己,终是辜负了她们...
对于刘贵妃,只有淡淡的依恋,并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但是,送走她后,心里为什么会变得空落落的...平时最爱的蹴鞠也没了兴致,好几次走神都被蹴鞠砸到。批奏折也经常走神,有时候拿着笔发呆,等晃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自己真的是失常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刘贵妃去之前就这样了...对!是她!....
赵佶好似想清什么似的,急忙转身朝着庭院外跑去....
新月如勾,撷芳楼外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那日醉倒在李师师门前的胖男人一身琳琅打扮,规规矩矩地站在楼下,学着文雅书生般,对着李妈妈拽文“小生前日唐突了师师小姐,今日特来赔罪,请妈妈帮忙通传,小生这厢有礼了。”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拜了下去,把李妈妈唬得目瞪口呆,连连应“是”,让后愣愣的转身上了楼,边上还边不忘回头看他几眼:这胖子吃错东西了,平时最粗鲁又不讲理的就是他,今日倒是变了个样子,文绉绉的更让人心里发毛。
李师师听罢李妈妈的描述后,嘴里跳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便让李妈妈把人给请了上来。此人姓贾,名奕,是个大老粗,殿前武功员外郎,副使八阶的品,和其他朝代的正几品官阶相似。虽说此人脾气暴躁,但人却敦厚,对李师师是死心塌地,每日都来,大有不见着人誓不罢休的态势。今日终于得见佳人后,却犯了怂,站在帘外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李师师悠悠地回头,正好把这幕收进眼里,面带三分笑,抬手掀了珠帘,走向了他。
“你是想听曲,还是想看舞?”
贾奕满脸通红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样子好不憨厚。李师师禁不住又笑出了声,贾奕的脸就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
“好吧,那我就弹首曲子与你,你随意坐吧。”说完李师师向着琴案走去。刚坐下身,食指在琴弦上顺次拂过,贾奕如梦初醒,走近琴案,结结巴巴地道。
“师...师师小姐,我们可以成为朋...朋友吗?我...我很...很..很仰慕你。求....求你了...”他说完便把头低得死死的作揖。颇有几分猪八戒见高小姐的味道。
“嗯,我答应你。”李师师笑着应和着他,贾奕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而后嘴角裂出一个无比憨厚地傻笑,捡到宝似的手舞足蹈向着门外跑去,边跑边叫“师师小姐和我是朋友啦!....”李师师无奈的摇摇头:这憨子....
看着人已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李师师便转身进屋,正欲关门,一个二流子似的男子和着两三个二世祖堵在了门口“师师小姐这么早关门干嘛,不陪哥几个喝几杯。”
“今天我累了,改日吧。”一看这几个人就不是好东西,心里只犯恶心。
“哼,你知道哥几个是谁吗?找你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买酒赔笑的娼妇吗?装什么清高,今日大爷就是要你陪酒!”二流子边说边动粗一把将李师师拉了出来。楼里其他的人也被这动静给吓到了,都禁了声看向这边。
周邦彦正好从外面进楼来,看见了这状况立马冲了上来。一把扯过李师师,挡在了几个二世祖面前,将李师师护在了身后,憋红了脸与这几人对峙。
“**谁啊,少管闲事,不然爷对你不客气!”二世祖见此情况,不满的叫嚣起来。
“你们别欺人太甚,师师小姐不愿见你们,你们...你们就不能用强!”周邦彦试图与他们讲理。几个二世祖对了会眼色,然后几人一起揪住周邦彦,围在了中间,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周邦彦一个文人,哪里禁得住如此架势,不消片刻便鼻青脸肿,嘴角泛出大片血光。李师师看着他们动手,奈何气力太小,怎么也拉不住几人。李师师急的眼里含泪,无奈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求你们别打了...我愿意陪酒...我愿意...”泣不成声的说出几句话后,他们终于停了手,周邦彦却早已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李妈妈闻声也是刚好赶来,书琴也一并跟了来,看见倒地不起的周邦彦,立刻栖身去扶他。李妈妈是风月老手,立刻迎上去陪着笑脸。那几人却并不买账,非得拉了李师师走。大力将李妈妈推到了栏杆边,扯了李师师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