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师兄忽然睁开眼睛,道:“我们走吧!”
师兄一定是想通了!她大喜过望。从今日起,他一定不会再离开自己。
她一度以为师兄之所以答应成亲,或许是鬼迷心窍,想不到师兄居然会想通。她喜上眉梢,含笑答应了。
一路行来,师兄总是眉心阴沉,面上原本的笑意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直觉地认为,师兄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潇洒俊逸的道家首座弟子,再不是心如止水,片尘不染的翩翩公子,此刻他的心似乎已经被某种感情填的满满的。
他的眉间总是紧锁着,似乎心中盛着无限离愁。他们的行程不疾不徐,总是遵守着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的规律,这一路他不言不语。偶尔,眼神中出现一丝柔情,却不是望向她。
终于,她找到了答案。
每晚,师兄总是偷偷离开,等到清晨却披着一身露水归来。
她忍不住了,纵然他的眼中还有那个妖女,难道他们还能够在一起么?
当她看到师兄悄然走进一间客房中,她看到了一幕:
师兄伫立在那妖女的床头,悄然立着,直到天亮。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偶尔指尖触及她的长发,眼中满是柔情而痛苦的眼神。
她真的宁愿自己被他蒙在鼓里,宁愿自己的眼睛瞎掉。
原来,他不曾忘记!从来不曾!
那个妖女居然已经从步家偷跑出来,看来她并不知道步羽宸的行踪。该是师兄暗地跟着她吧!
是在偷偷保护她吧?
为她出手,为她挡风御寒,为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谁知那个妖女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直到那次意外,那次本不该出现的两人的相聚。
正想着,耳边传来有些原本清越温润,此刻却是沙哑的声音,“她嬷嬷是你带走的对不对?”
“师兄!你——”飞嫣心中一跳,好像一颗心要从心中跳出。她做梦也想不到,师兄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话来。
步羽宸慢慢从供桌上面坐起来,原本凌乱的长发此刻已经束了起来,纵然胡须满面,在乱发当中,那双眼睛依然是那么明亮,纵然满眼血丝,满面风尘,仍然难以掩盖他雍容独立于世的丰神姿容。
飞嫣的瞠目结舌,让他心中一痛。果然是她!
那日,他听从了叶流苏的话,没有疑心。只是以为她喜欢,他就一定要满足她。既然,他要回到她的世界,那么两人相聚的时光只是那么一瞬,就彼此好好珍惜这些时日无多的光景。
却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时候,她也居然消失了。
在那空谷,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找遍了附近的小路,却难以发现她凌乱的踪迹。她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同师弟们的对话。他忽略了她的泪水。
终于,他在房中发现了她留下来的东西,看来她是有意要离开的!他知道的,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为难。定然是不忍心跟自己亲自道别。
想来,她离开的时候定然是万般不舍。只是,为什么自己当时是那么的迟钝,居然对她放手,让她离开。
当他打开她留下的那个方方的黑色的机器——光能手机,触目见到她的笑靥,看到他那时候眉间不经意的微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吝啬一笑,居然那么地残忍,怎么能够忍心放手让她离开?
想到同她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自己的心中好像被一种暖暖的情绪填满着。
她留给自己的那个东西与其说是一种留念,更像是对自己和她之间的情事的一个回顾,只是,当初的言犹在耳,只是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他不知怎么打开了那音乐,那《春江花月夜》的乐曲,刹那间盈满了他的心房。
依稀那是,祖母寿辰的晚上,她月下鼓瑟,他箫声相和,两人的眉眼相望,此情此景宛如昨日。
只是,人已渺渺,曲终人散。
是否,像她说的那般,从此之后,永不相见。
只是,从今日起,两人当真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交集。根本没有重合,交叉。
依稀记得她唱的那首歌: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想到那首歌,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哼唱着,那首曲子的情感如此无奈,如此缠绵,他只听过一次,就记住了。他更喜欢听她哼唱,听她在他怀中辗转娇啼,苏苏转嫣然。
从今之后,他和她之间再不会相见,他仍然过他既定好的生活,她会不会也回到自己原来的轨迹?
后来,当他捕捉到了空气中一种异样的味道,那些味道极为熟悉。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虽然她不忍心两人眼睁睁地望着对方远去,她是怎么离开那座空谷的呢?以她的本事,若是没有别人相助,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她一定是心甘情愿地被人带走的!
如果有谁会来,除了飞嫣,别无他人。
以飞嫣的本事,做这些事情,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只是,他终于没有去寻找。
既然她一定要离开,那么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乐趣。从前的那些经卷,此刻在心中仿佛如过眼云烟,既然没有她在身边,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起初,他以为自己会豁达地面对生活,后来他发觉自己错了。在谷中生活的日子里,他的眼前,晃动的尽是她的笑靥,她的笑声,更多的是触到的尽是她的空影。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中已经失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恐怕自己穷尽毕生,再不会找回来的了。
不行,他要逃离那里。他却没有回到紫御华庭,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是师门的弃徒,那么怎么可能有资格回到师门,面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