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张纸上面,分明写着:
叶流苏,又名沈妍。泰州永济县河东村人氏。祖父沈楷文曾任本朝丞相,于十五年前告老还乡。膝下只生一子沈云,娶妻平氏。生女沈妍。后与前任尚书步鸣声的孙辈结为娃娃亲。
十年前,沈楷文与自己的子媳暴病而亡。阖家上下只剩下沈妍一人。
步府却也人丁稀薄,步鸣声告老还乡之后,却没有让儿子步秉谦继续仕途,而是弃文经商。后来,步秉谦的夫人膝下只生一女二男。长子夭折,次子学道。
大约,两年前,步府不知从何处到听到了沈家的地方,着人去接这位沈小姐过府完婚。
谁知道,成亲当晚,新娘沈妍不知所终。步府上下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竟没有一人知道这沈妍的下落。据说步府的公子也不知所终。
谁知没过几日,步府忽然遭遇了一场奇异的天火。火光熊熊,居然没有一人逃出。
看到这张纸,黎庚眉心紧紧地皱着。
叶流苏会是那个沈妍么?
他不禁回忆起那日初见她的时候,她眼中的慌乱,还有慌不择路。
她为了什么要离开?更不用说,当日在她身后追着的赵飞雪的兄长常子陵。
看他的眼神,他该是认识她的。只不过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已。
另一方面,让他感到费解的是叶流苏的身份。难道她当真是上一任丞相的孙女沈妍么?
既然是沈妍,她为何隐瞒住自己的身份?
她的名字究竟是同此事毫不相干的女子,还是就是那名同步府二公子成亲的沈妍呢?
如果是前者,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沈妍?
有什么企图么?
如果是沈楷文的嫡孙女沈妍,她嫁入步府不是应该会过的好好的么?怎么会横生逃跑的念头呢?
这个问题让他很是费解。这些日子,他派出了自己的手下,只为了打听叶流苏的真实身份。难道这就是她的真实身份么?
若是她有所图谋,她就不会让自己派出手下,四下撒网,海中捞针般地寻找自己的身份,难道她不怕身份败露么?
难道……她的失忆是假象?
想到这里,他用力捏紧了拳头,不会的,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从自己见到她的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欺骗。若是想欺骗自己的话,她怎么会想要逃离王府?
那种眼中的澄澈和干净是自己在别的女子眼中不曾见过的。一向见惯了对自己卑躬屈膝,取悦于己的女子,她是不同的。
又或者她是有苦衷的?他不禁这样想到。可是,他再次否认了这种想法,她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的话,她该是要对自己耍一些花样的吧?
可是,她为何要离开呢?难道是她失忆之后,才要想着寻找自己的真实身份吧?只是,这种失忆对于她来说,是福是祸?
他慢慢将这封信轻轻折好,放在烛火旁边,徐徐点燃,那信笺的折角慢慢蜷曲,变黑,直至落在了地上,变成了灰烬。
“继续给我去查那个步府的二公子的身份。”他冷冷地道。
“主子……”那个黑衣人面上露出迟疑的神情。
“怎么?有困难么?”他眯起了眼睛。
“回主子的话,这个属下曾经在当地查访。谁知道除了这步府的人,居然都不清楚这步府二公子的身份。”
“什么?”他勃然大怒,区区一个平民,居然难以查清楚他的下落?
“哼!给我去查!如果查不到,你也不必回来了。”他冷冷地道。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低声道。
黎庚冷冷地望着黑衣人离开,眼神变得阴晴难测。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居然烦躁。是因为她么?
想到当日她的款款深情,一种暖流难以言表地从心头滑过。
她应该知道,他对她是不同的。
自小,虽然母妃景妃娘娘备受父皇的荣宠,自己这个身为皇子的儿子,却从来没有感受到她的一丝温暖。
平日读书习字的时候,没有人来陪。生病打雷的时候,更是见不到她的陪伴。因为,她的身边永远有一个男人需要随时侍候。
他经常见到的是,她经常花费各种心思,盛装出现在父皇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从她那顾盼生姿的眸中,见到的只是她对父皇的承欢,却从来没有把笑靥向自己绽放。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景妃娘娘的亲身儿子。或者是自己的错觉吧,也许是自己不够出色,那么自己就再出色一些。
他费尽心力地完成父皇或者太傅布置下来各种考试,每次他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有这个时候,父皇在她面前夸赞自己的时候,才能够看到她的浅笑。却不是对着自己微笑,却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淡然道:“皇上,那是他太想出风头了!臣妾原不想自己的儿子这般的。皇上的太子应该比他还要出色的罢!”
他只有低着头,用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肉,那时候他只有五岁。
她说过之后,就云淡风轻地笑着拉着父皇离开了。
待父皇和她双双回寝宫休息的时候,那夜,天下着大雨,他恨恨地跑入雨中,淋了一夜的雨。
天亮的时候,他趁着众人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勉强一人爬回了自己的宫殿,却无一人知晓。
据说,那一次,自己病了。病得已经胡言乱语。当宫人通知母妃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或者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的怨恨。她怕了,居然去了紫府,为自己求回来一枚避邪保命的玉佩——蟠璃结。
许是那蟠璃结真的管用,自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生过一场病。这块蟠璃结是自己同自己母妃之间唯一亲近的物件,那日见了叶流苏,居然鬼使神差地将这块玉佩,送给了叶流苏。
尽管叶流苏后来将它丢失,他却始终将这蟠璃结当成自己同叶流苏之间的信物。
不,她不会骗自己的。绝不会的!说到这里,他猛然起身,向密室之外走去。
夜如一个突如其来的精灵,悄然而至。一个偌大的月亮如银盆一般,悬在夜空当中。那雪色的光辉,更是如银洒下大地。
“苏轩”中,走出了一个窈窕的丫鬟。她手中提着一个空空的木桶,向后院中走去。
经过了一处园子,肩膀忽然被谁重重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