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中，两人面面相对。
此时，她的盖头已经被他掀起。两人面上的表情都是如此的陌生，全然没有一丝喜意。
叶流苏想着方才两人同时走出后堂时的情景：
甫一走出后堂，步羽宸的脚步加快，很快超过了前面的叶流苏。
“你站住！”她忍不住掀起盖头。“你为什么变得这样？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以在此之前跟太夫人拒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步羽宸身子一僵，并不回头，“这是我们父母早就定下来的亲事！不容我们不答应！”
“你胡说！”叶流苏喊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何必做出那样的姿态？你骗人！”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但是想到面对的是如此无情的他，任凭自己留多少眼泪，都不能换来他的真心，她又何必为这样的无情人流泪呢？
可是眼泪似乎不听使唤地默默地簌簌滴落。滑落腮边，是如此的苦涩，如此的凄苦！
不，自己绝对不能哭！不能让他看笑话！
她迅速地抹干眼泪，道：“算了，随你怎么办吧！反正我再也不想跟你纠缠下去了！”
他慢慢转身，眼神灼灼，仿佛烙铁般在她心上印过。是她看错了么？有一瞬间，在她看来，他的眼中分明带着不舍，心痛和决绝的神情。但是，很快那层表情就被他目光中的冷漠代替了。
“我们走吧！”他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
一如之前，两人的默默相依，还是那么温暖，还是那么让人沉醉。
不，不要！她奋力摔开他的手，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顿：“步羽宸！错过今日，你我永不相见！”
他好看的眉轻轻一皱，随即展开，道：“永不相见！”
两人犹如两个木偶似的，任掌礼摆布。拜堂之后，被蕊儿搀扶着，送到了新房。
一走到新房，叶流苏默默地将盖头摘下。
“小姐！你不能这样！”蕊儿低声说道。说着，就要将她的红盖头再次盖好。
叶流苏摇头道：“他今晚不回来的！毕竟闹到了这种地步，或许他会去柳如烟那里吧！”
“什么？”蕊儿低呼。“这是新婚之夜呀！公子不会这样做的!”
“不会么？若是他知道今晚是新婚之夜，那么他怎么会在喜堂中如此绝情？”叶流苏冷笑。
“可是……”蕊儿还要再说，却发觉叶流苏已经将一身火红的喜服脱下，将头上的云髻也慢慢解下，一头长发如瀑布似的披散开来。
“小姐！你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蕊儿，你把这壶酒送给外面站着的嬷嬷们，她们也够辛苦的了！今晚还要值班！反正公子也不回来！就叫她们歇歇吧！”说着，她从桌上取来了酒壶，放到蕊儿手中，让她给外面的婆子们送去。
她一面说，一面打着哈欠，向婚床走去……
“我困了。不要来烦我！对了，你回来的时候，将盘子中的合欢酥吃了吧！若是吴嬷嬷看到里面还有剩下的，还以为我不喜欢吃呢！”
“恩！”蕊儿答应着出去了。
叶流苏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帷帐，上面带着流苏，柔软地从上面垂到了床帐两边。就连系着帷帐的银钩都篆刻着合欢团圆的喜意。
只是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她慢慢闭上眼睛，看似沉沉睡去。
好一会儿，新房当中都是静悄悄的。开始的时候，只是听到外面热闹的人声，无论是远处的人声喧闹，还是园中的轻声细语，无不感到喜庆。
真是奇怪，明明是步羽宸已经大闹喜堂，可是在人们眼中，这样的一个公子，有什么脾气倒是正常的。
人们嘲笑的未必是他，而是自己。是自己没有魅力吧，要不然夫君怎么会在成亲当日提出悔婚。
渐渐地，天黑了。人声逐渐稀少。房中渐渐暗了下来。
果然没有人来，没有人来这里。仿佛这里是一座囚禁心灵的空城。
步羽宸没有来这里！他一定是去柳如烟那边了。
不，不会的。她下意识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他去了，怎么会没有任何动静？
他一定是正在跟客人们喝酒，一定是的！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暗暗地想着各种牵强的解释，却为何心痛如斯。
即便这个时候，蕊儿也没有掌灯来。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走到自己身边，服侍自己休息的。
叶流苏慢慢起身，向正厅走去。在桌子旁边趴着蕊儿，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蕊儿！蕊儿！”她轻轻推了推她，蕊儿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
她心中一跳，看来安眠药见效了！此时的蕊儿已经失去了神志，她看了看盘中的合欢酥，果然已经半块都没有了。
她慢慢俯下身子，将蕊儿搀扶到床上，口中说道：“我们到床上去睡吧！”
蕊儿身子软绵绵的，并没有听进去。
“蕊儿，对不起！委屈你了！你就在这里代替我吧！”
顿了顿，心中闪过他的俊逸身影，如此灯光昏暗，他会不会将蕊儿错认成了自己呢？
将蕊儿搀扶到新床那边，为她穿上了自己的喜服，轻轻让她枕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头朝着里面，若是不经意去看，她一定不会被发现。
眼神怔怔地望着躺倒在床里面的蕊儿，喃喃道：“只是……只是希望他不要来……不要将你错当成我才好！”
不知不觉，将心中的不舍说了出来，却恨恨地咬住嘴唇，赌气说道：
“哼！提他干什么？他怎么会来呢？都已经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来……难道他真的……”
尽管想着离开，想着再也不想见到他，想着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见到他，心中应该快意一些才是，不知道为何却沉入铅块。
目光落在蕊儿身上，手却不听使唤一般，鬼使神差地将那喜被重重迭起，拦在了蕊儿的身后，或许这样不会让他把蕊儿误会成自己吧。
叶流苏轻轻舒了一口气。“蕊儿，谢谢你了！若是有机会再见，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的！只是不知道，我们是否相见无期！”
抬头望去，夜已黑。
步羽宸，步羽宸，你的心里面可曾在乎过我，若是在乎我，怎么忍心如此让我难过，若是在乎我，又怎么会让我心碎如此。
黯然转身，从旁边的柜子当中，取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换上了一件紧身的深色衣裤，穿上蝠翼，趁着夜色，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这座曾经无限眷恋，又无数次想逃离的深宅，眼中带着复杂的神情，离开了步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