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距离太子婚宴终是过去了一晚,东茗犹记得当时天帝一句话便为她和庭琰结下了婚约时自己那尴尬且复杂的心情,或许庭琰亦是如此的罢,原以为不过帮帮忙,谁料就这般搭进去了。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东茗与庭琰两人又不能出言拒绝拂了天帝的面子,因此这婚约,他们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当日散了宴后东茗便逃也似地拉着子禾跑回了华泠宫,却又如所料地等来了桃花儿、诛霄等人一个个的上门询问。
“简直荒唐!”诛霄听完东茗的解释后万分气怒,将东茗狠狠斥责了几句。可到底是自家妹子,诛霄也断不想见到东茗在不愿意的情形下顺应天帝天后的想法,且如今米已成炊,诛霄也只得按着东茗的谎言替她圆下去,现下要考虑的便是庭琰那边如何作想,东茗这一出可把别人害得不浅。
诛霄心中打定了主意要与庭琰详谈,面上却是不动分毫自华泠宫拂袖而去,让东茗以为自己委实把兄长气得不轻。原想着桃花儿亦会像兄长这般批驳自己的做法,谁料她却双眼发亮的盯过来:“东茗,我怎的不知你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聪明?”
东茗扯了扯嘴角,干干道:“多谢……夸奖。”
桃花儿拍拍她的肩,甚诚恳地道:“真的,东茗,你说你与庭琰神君,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且至今都无意中人,倒不如凑了一对来,省得多余的麻烦。”
东茗想起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脸色微红,讷讷回道:“我……却是无所谓,可,可又怎知他是否亦是如此。”
“庭琰神君一心向道,哪有这工夫去谈婚论嫁,现如今天帝下了旨,你俩就这般走到了一起,定是天注定的缘分,即便你俩此时均是无心,待相处时间长了,哪里会不能生个一分半分的感情出来?”
天注定的缘分么?东茗一时恍惚,倒不知这缘分该不该她有。
庭琰是在两日后的晨间过来华泠宫的。那个时侯东茗将将起了床正要继续为子禾缝制衣裳,却听见守门的童儿来说庭琰神君到了。乍一听庭琰的名字,东茗便不小心手颤了一下,尖利的针戳进指尖疼得她皱了皱眉。
“请神君前去后院花园罢。”东茗吩咐道,万分仔细地将自己衣裳理了一遍,对着铜镜瞧了瞧鬓发是否有散乱,妆色是否恰当后才忐忐忑忑地出了房门。
方走进花园,东茗便看见百花丛中站立的背影,那一袭静止的玄青色瞧着如此安然,仿佛其神魂灵魄俱归之于天地,只留下一副空空的躯壳还在留恋世间万般风华。
“此间的花确是长得极好,你照顾得有心。”庭琰淡笑着转过身望着东茗道。
“神君过誉,东茗这一方园子比起堂庭山差得甚远。”东茗走过去请庭琰在园中亭子里坐下,正欲让子禾去沏茶来却想起最近都不见他的人影,于是只得让宫里的童儿去备些糕点茶水上来。
因着东茗不喜有太多人服侍,偌大的华泠宫除却她与子禾外便只有两三个照顾的童儿,桃花儿时常说她这里冷冷清清没得个活气,她却对这样的安静甚是满意。
“昨日,诛霄神君来找过我。”庭琰忽然道。
东茗心一紧,微握拳头干笑道:“是么,但不知兄长与神君谈论了些什么。”
“那日天帝的赐婚。”庭琰道,语气上听不出多少情绪波动,东茗只得眨也不眨地将他的脸望着,“诛霄将你的困难讲与我听,虽则于感情之事我知之甚少,不过对东茗你的这般想法我却是极赞同的,放心罢,这忙我会帮下去,应了天帝的旨,稍过些时候我与你离合,那时你便真正自由了。”
庭琰这番话听得东茗一愣一愣,有心想问问自家兄长究竟与你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又担心自己嘴拙费了兄长的苦心,因而装作十分感激地道:“如此,多谢神君了。”
庭琰摆摆手:“叫我庭琰罢,你我之间可不能让人瞧着太生分。”
东茗的耳根有些发烫,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如何的心情,只觉在庭琰身边,听着他说话便别有一番享受,于是借这个机会央着庭琰将他的事多少讲了些出来。大致上与东茗所知的差不离其,尤其谈到庭琰当真在堂庭山上独自修行好几万年时,东茗心中更多了几分敬佩。
“成就大道是我庭琰毕生所求,只望有朝一日我亦能追随始祖天尊得立九天之外。”
“莫非除了道,庭琰你便别无所求了么?”
庭琰认真看着东茗回道:“是,我只为道而生。”
庭琰的这般执着委实让东茗有些难理解,在她看来这世间尚有百般物事可以去追求,倘若只为着大道而放弃所有,未免太枯燥。不过各人有所想,东茗亦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
就在东茗与庭琰聊得颇为投机之时,花园那头蓦然经过的一个人影让东茗赶紧停下来高声喊道:“子禾你站住!”
那人影顿了顿,随即转过身缓慢走了过来,明亮的天光下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不是子禾却又是谁?
子禾往前走了几步就在那里停了下来,眼睑微垂却是看也不看东茗一眼。见着他这副模样,东茗心下有气却又不想在庭琰面前发作,因而尴尬地朝庭琰道:“我这徒弟脾气恁怪了些,庭琰莫介意。”
庭琰道:“无妨,许是他心情不太好,东茗你这做师父的可要多多关心关心。”抬头看看天色,他又道:“现下已快正午,我还得去老君府一趟,你且去忙罢,我下次再来便是。”说罢起身向东茗告辞。
东茗看了看远处立着的子禾,随后对庭琰道:“我送你。”
送走庭琰回来后,东茗看见子禾仍旧站在那个地方,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他身上穿的还是有次东茗用桃花儿的桃花瓣为他幻化的衣裳,有些浅淡的亮色原会显得几分女气,然那一身让子禾穿来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子禾的头上插着东茗以法宝炼制的发簪,通体的莹白,簪头亦是东茗亲手雕的,初初想雕个霸气的兽头,谁料到了后面却是不知雕出了个什么来,东茗对这支簪万分不满意,子禾却欢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