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茗垂下眼,很是自然地说道:“脚扭了。”小心蹲下来揉了揉脚,不由又嘀咕了一句:“就你这小破孩儿的身板我还没看上眼呢。”
“司徒大哥,谭将军怕是受了迷惑,你看着他些,可别再让他往里走了。”东茗一边揉着脚一边对司徒映说道,而谭绍青经方才这么一扯,现下却是一动不动望着封魔山发呆。
司徒映见人确确有异样,于是点着头道:“妹子放心,大哥定将他看得紧紧的。”
一时无言。东茗顾着揉脚,木小山还闷着气,司徒映两眼放谭绍青身上连眨也没眨一下。不过也只一会儿几人便察觉不对劲,这风,怎的越来越大了?
自东茗他们第二次走到石碑这里时便发现起了风,初初风势极小,后来也不过吹得动地上的草尖。可现下……东茗看见面前的沙石翻滚起来,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石头朝着外面树林子的方向滚去。
“不好,大家快躲到石碑前面!”东茗叫道,站起身打算跳着脚过去,不料刚还生着气的木小山竟主动过来帮着扶了一把。司徒映拉着谭绍青,几步就跟着绕到了石碑前头。四人方蹲下来就听见“噼噼啪啪”石子撞在石碑上的声响,紧接着风声更烈,无数沙石被卷到了空中,不时又从上方落下砸在几人身上。东茗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她这脆弱的身体还不知能在沙石雨中坚持多久。
幸而没过多长时间这诡异的大风便止了下来,司徒映抓着石碑沿探头探脑地朝封魔山上望去,顿时只见山中冒出滚滚黑烟直冲云霄,他睁大了眼,喃喃叫道:“起山火了么?”
山上什么也没有怎可能起山火?东茗不解地看了司徒映一眼,因着她所处石碑正中,于是只得撑起疼痛的身子,无视木小山的脸色扯着他的袖子缓慢移到石碑外边。
封魔山顶黑烟腾腾,确确像是起了火一般,突地一声“轰隆”,整个山体便开始抖动起来,接着似乎有什么从山中喷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四散,东茗心头一惊,正准备叫大家退后,却很快发现有许多石块直直穿过他们的身体飞向后方。
木小山好奇地伸出手,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砸过来,穿过他的手时他并没有感觉丝毫怪异,那石头也如入无物般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坑。司徒映被惊出一身冷汗,见此情景不由“咦”了一声,也跟着试了试几回。
“这些石头都是假的么?”司徒映高兴道,“可没把我给吓死。”
东茗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封魔山,而谭绍青不知何时离开石碑走到了前面,或大或小的石块穿过他的身体再撞上石碑的景象让人瞧来着实奇特。
此时天色猛然一黑,厚重的云层中隐隐透出雷电之光。封魔山顶风起云涌,忽然间,一道道刺眼的闪电直劈山头,转瞬,那山头一下就炸了开来,无数黑影从中脱离,它们呼叫着冲向山外,可惜最后都被石碑近前的禁制给困在里面。
“妖怪!好多妖怪!”司徒映看着他面前不远处拼死挣扎,在黑影中时隐时现且密密麻麻的狰狞面目,心口一紧便昏了过去。木小山赶忙将他拖回来靠着石碑,探探气息发现并无大碍后才继续看向那充斥着黑气的禁制。
不知禁制的哪个方向被破,无数黑影全往那里涌去,很快禁制外包括东茗他们所处的地方也都被吞进了黑气之中。
东茗握紧了手,不确信眼前这一切是否如她所猜测那般,直至天空大开,黑压压的人影自云层之上急速奔来,霎时光影四乱,喊杀声嘶吼声法术撞击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处处有身穿铠甲的天将和体型丑陋的妖魔掉下来——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此时此刻,呈现在东茗他们眼前的不过是那时的残影。
东茗仰着头,在混乱的战场中发现了自家兄长的身影,以及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等等,还有一人的背影,东茗看着眼熟,却想不起他的名,正等着那人转身好看清面目时,忽的出现一道黑气凝成的箭直朝那人背后飞去。
“小心!”明知只是残影,东茗仍是忍不住叫出声。
因着离得远,东茗并未看清他是如何躲开的,且那箭被阻后爆发出一片浓黑,东茗更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刍方!”东茗似乎听见有谁喊了一声,接着眼前一花,面前空地上就多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欲烧死自己的韵莺。
“刍方,我等你等得好苦!”身穿黑色战甲的韵莺神情淡然,让人难以辨清究竟是高兴还是悲愤。
刍方,在这场战争中陨落的四皇子刍方神君?东茗好奇之下便往韵莺对面那人的脸上瞧去——那熟悉近乎刻入骨髓的面容完完整整映入了她的眼帘。
东茗感觉找不着自己了,心头似乎压抑了许多年的悲伤喷涌而出,她睁着眼看过去,任由眼泪一点点盈满眼眶然后一滴滴顺着脸庞落下。
“你不该在此地。”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让东茗的泪流得更加汹涌。
“我不该?那我该在何处?”韵莺嘲讽道:“留在冥府以受那所谓的惩罚?凭什么?就因我喜欢你?”
刍方叹了口气,道:“回头是岸,现下大错尚未铸成,你万不可受那些妖魔蒙蔽。”说罢飞身便要离开,怎料韵莺掷出一条不知是何材质的长链,一下就缠上刍方的腰,刍方只得返身幻化出一把利斧砍向链子。
“嚓”地一声,长链被砍断,刍方冷脸立在空中:“韵莺,倘若再执迷不悟,别怪本君不给你机会。”
见刍方如此绝情,韵莺神色凄苦道:“机会?活命的机会么?早在我决定帮助蒙天时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刍方,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曾喜欢过我?”
刍方皱着眉缓声道:“记得当日在天池我已说得明白,我刍方只爱东茗一人,我不曾承诺于你,甚而不曾做出任何引你误会之事,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沉默半晌,韵莺忽的轻笑道:“执着么……闻说刍方神君品性良善,你何不留下来陪我,如此我这执着不就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