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房子,”何凤皙转过脸来,眼神中似有一丝赞许,“自然是苏老夫人住着。”
梨落一惊:“二哥?你方才不是说苏老夫人已经——哦,老夫人用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苏家夫人在短短的日子里子亡夫死,自是不愿再与人去辩解这些个个死死活活流言蜚语,只怕恨不得从此静静独活再也不为世人所扰。
何凤皙闻言点点头,取下一顶礼帽拿在手中,“若还有事不明白的,便一并问了吧。我过会儿得出去。”
脑中的结开始一个个的慢慢打开,只剩下梅婳那处的死结渐渐沉底——人死灯灭,何必为一些陈年的悬疑再次打断生者的正常生活。况且凡事强求到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并不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的,不如随缘。
“没有了。二哥这就要出去了?注意身体,后日还得一同回去甜井。”二哥向来清冷,也不喜欢旁人多事询问,梨落纵是担心他的身体,也不好直言。只隐隐觉得这次回来二哥好像身子大好了,常日在外奔波,也并不见往日里的重病重又发作。
想到后日便得赶回甜井村,联想到大哥的两封信,又是焦心大哥,又是忧恼口袋中的小巧玉章——一会儿得做速找到小帽子,赶在回甜井之前解决掉身上这个大麻烦。
何凤皙走到房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迟疑:“你不问问乔生吗?”
梨落刚放下来的心倏忽间被高高抛起——二哥这么个问法,难道乔生他与苏辞,果真还有什么关系?“他?他长得很像苏辞。很像。”最后两个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他们确实长得很像,却永远仅是像而已。不是一人,也并无半点亲缘关系。”
若说梨落先前还抱着什么期待,这会儿是一丝儿也没了,烟消云散。二哥他从来不说假话,便是苏老夫人亡故的消息,也在事先说明了是听说。何况梨落心中早已清明,乔生之于苏辞,虽样貌极似,但言谈作风却相去甚远,实非一人。
何凤皙戴好帽子,道:“乔生他还是苏老夫人的干儿子。因了两人相貌相似,往年里在桥渡常被错认,苏老夫人也就因此识得了乔生。是以苏家之事风头过后,乔生决定安家灯草巷,单为着能就近安慰安慰苏老夫人。”
回廊外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梨落没有要问的了,二哥既有事在身,便先去吧。”
解开了心头淤积的疑惑,似乎轻松了许多。该留的留,该去的去。无从弥补,也强求不了。只是近在眼前的棘手事着实让人坐立难安——梨落走出城西,攥着一枚玉章在大街上踟躇来去,眼前的祸害真真让人烦恼万分啊。
这会子刚过正午,茶楼嘈杂,戏台没开,梨落想着先去茶楼里等,说不定能遇上小帽子。
年关的午后集市早散,街上人少,一路走来只有寥寥落落的几个行人。想起方才二哥所言,梨落便绕道经过灯草巷。本以为此处已成空宅,不想竟是苏老夫人住着。这样一来,昨夜宅中的灯火便有了解释。
走到苏府后门,远远地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梨落下意识后退几步,打算躲躲是非。
“吱嘎——”没想到身后的门竟轻轻开启了。
“别跑了!这儿尽是我们的人手!”被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梨落一惊,侧耳仔细听了听,怕是有二十余人。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梨落略一思索,干脆转身闪进苏府后院。刚关上门,一道脚步声在外仓惶而过,紧跟着便是杂乱纷繁的一群人声。
西水镇何时竟然这么乱了?梨落抚着心跳回过头,就见苏宅的故景一丝儿也没变,心中微震,连忙返身打开门,避之不及的离开。
一出门,远远的看到一个工装人影匆匆掠过巷角,身后是大批骂骂咧咧追赶的人。
梨落怔了怔,只觉得那身影极其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把西水的熟识在脑子里全翻出来想了一遍,却都不是。待要跟上去查看,那些人却早已跑远无迹可寻。
梨落只好暂且搁下,先往茶楼里去寻小帽子。满揣心事走到楼前,却一个小二正在戏牌上又挂个今日暂停演出的标牌。梨落上前询问,那小二也说不分明,只说是乔老板今日有事,来不了了。梨落心中愈发焦急,这可更难遇到小帽子了,遗在自己这里的玉章又怎么办才好?
无法,梨落只好捡了人多的地方到处转转,籍望能撞到小帽子。刚出的楼来迈开步子,就看到几个眼熟的身影。
是那个年轻警官和他的两个手下。梨落心中有事,日前的两次相遇又极是尴尬,不欲与他们过多接触,便返身拐进附近的巷子。刚想着他们三个在这里,小帽子怕是早已远远的避开了去,便觉衣摆一紧,熟悉的童声笑的顽皮:“嘻嘻,姐姐在找小帽子吗?”
梨落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半边,扬起手中的玉章佯怒道:“还敢问我?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呜呜,那天你为了一个扳指从城东死活不放追我到城北,姐姐难道不是喜欢玉石的吗?这个观音是小帽子从一个贵客手中拿来的,绝对不是便宜货。”
梨落知道小童的心思狡猾,也不再跟他多磨,只问道:“哪个贵客?你既能不知不觉拿了来,定也能不知不觉的换回去吧?”
“换回去?姐姐你在说笑吧?”小帽子觉得自己好生憋屈,得手的东西给换回去,这可是要坏了规矩的。
梨落反手翻过观音像,露出底座的刻字,道:“偷人东西已属不对,更何况这样紧要的东西,遗失的人必定会尽了全力去寻,迟早会惹出一堆事来,姐姐劝你趁早不知不觉地了了祸根,也好保得一条小命。”
小帽子耿直了脖子强作嘴硬:“我命大着呢,才不——”
小帽子的话没能继续下去。暗影晃过,小童的双手骤然被反剪在身后,因了身高差异,小帽子痛的小脸都皱作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