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已扫深冬雪,暖阳初放凌波院,庭户莺啼穿柳带,玉栏杆下,华屋处,美人犹压香衾卧。
已是日上屋头,沐妖娆蹙了蹙光洁的额,还没睁眸,声吟先出口。
昨儿个,明明是左墨弦想喝酒,可不知道怎么的,她竟也喝了起来,甚至还喝出了酒兴,到最后,自己是如何回到衣府也不得自知。重重的揉了揉额角,沐妖娆动作慵懒的自被塌中坐直,就哪怕眯着眼静默的坐着,大脑还处于游离状态。
“小姐?起榻了吗?”一道轻巧而熟悉的嗓音传来,无需细听便知来者奴儿也。
“嗯,刚起,进来吧!”因前些日子,她曾对凌波院的丫头下过命令,晨间,她还未起榻不许进来打扰,所以,奴儿那丫头才会这般先在外悄声细问一道。
只听“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冷气迎面扑来,虽说已是入春,但此时沐妖娆所穿甚少,又是自暖和的被窝初醒,层层帘幕随风吹摆时,只见她双手环臂,覆在胸口的锦被也掖高了些。
“小姐,奴儿伺候你淋浴。”一身翠青色衣裙的奴儿双手费力的提着热水步进屏风后,不一会,便听水流“哗哗”声。
“奴儿,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沐妖娆一身白色里衣,长发柔顺披散,显然已是有人替她梳洗过。
“小姐是昨日寅时三刻归来。”奴儿边将备好的花瓣倒进桶里边不忘分神回话。
“寅时三刻?”沐妖娆咬唇蹙眉,曲起五指掐算,寅时不就是凌晨3点至5点,天哪!“谁送我回来的?”收紧双拳她又问了句。
“自是宸王。”奴儿不解的将头伸出屏风外,不解的问了句,“怎么了?小姐。”
沐妖娆望着奴儿不解的小脸嘴角僵硬一抽,“无事。”是的,无事,她又不是古人,半夜怎么了?半夜耗在夜店的多的去了,暗自翻了翻白眼,沐妖娆掀开帘幕,步下床榻。
“嗯,小姐,今儿个是大少爷回府的日子,老爷让你快些梳洗,一回到大厅去。”奴儿见沐妖娆下了床榻,便将衣贡延使人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可是......她不认为小姐真的会去呢!
“大少爷?”沐妖娆挑了挑眉,脑中搜集着有关这位大少爷的资料,“衣钰轩?”许久后,她才微微眯眸,不甚确定,似询问亦似自语。
关于这位大少爷她所知甚少,只知他先前乃是正三品--侍卫统领,之后先皇驾崩,新帝登基,他便被升为正四品,美其名为右佥督御史,实际是削弱衣贡延的势力,将他最得力的儿子直遣江东。
那么,如今他回来是为了?
“奴儿,快些,咱们也去大厅看看。”沐妖娆挑了挑眉,最好干脆起身扯过屏风上的帕子擦拭身体,那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
“小姐要去吗?”奴儿有些吃惊的望着沐妖娆,她平日不是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吗?
“是,快。”沐妖娆将备好的新衣塞到奴儿手中,没办法,来到此地这么久,她依然未学会怎样穿这繁复的衣裙,还是现代的T恤与牛仔裤好,望着正将自己当蚕一层层不断包裹的奴儿,她有些挫败的低首。
奴儿点了点头,接过衣饰,动作麻利的替沐妖娆梳妆。
半盏茶的时辰过后,影影绰绰的铜镜里,一张小脸,肌肤晶莹如玉,略施粉黛,低垂鬓发几缕流苏做点缀,眉眼含笑,纤手轻理妆容,妆容理毕,勾唇,浅笑尽然,慵懒不羁。
“走吧!”满意的勾唇斜望了眼铜镜,微微旋身,广袖轻盈,裙褶翩然,莲步微挪,裙琚翩飞。
......
今日的衣府是热闹的,只说那巍峨的门庭外便是红布绸悬挂,红灯笼高挂,家丁两排排成队,丫鬟婆子们各自手捧桂圆红枣茶、渣斗、热水与毛巾,踮足静候。
奴仆丫头中间是衣贡延与他的几位夫人、小姐、公子们,只见她们一个个伸长了头,有的甚至不住的交头接耳小声谈论里边急色最为显眼的便是二夫人,只见她深蹙的额头已沁处细汗,绞在一起的双手更是逐渐收紧。
要知道,她现在在衣府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一直深居浅出,半载不得一见的大夫人不知怎的发疯,突的脱去缁衣,高挽云鬓,出来便像老爷讨去大权,之后便连连针对与她。
杜访卉斜眸像左上方瞪去,便是如今......站着老爷身边的女人都已不再是她!
不知怎的,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并非泪水染红,是怒火,奔腾的怒火......她怎么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大的努力,怎么甘心将手中大权拱手让人,不,她不甘心,等着瞧吧!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待时间成熟,她要这个女人永无翻身之地,就与老四那贱人一般。
忽,杜访卉清丽的脸孔染上浓浓一层令人为之一寒的恶毒之色,她似已看到令自己心头不舒服的女人,最为悲惨的那日。
或是眸光太过冷寒,亦或是老对手间不可磨灭的默契,前面云鬓高耸的古曼柔竟真将脸颊微撇四十度,那如远水清澈不凡的五官更是让杜访卉胸口狠狠蛰痛,脸色速褪。
古曼柔微挑秀眉,噙着愉悦的笑将脸转回,目光深远的望向众人期盼的路。
有些事,她曾派人明察暗访过,虽有些蛛丝马迹,却不是真正有力的证据,她会等,耐心的等,等到可以亲手为她的孩儿报仇那一日,等到亲手将那些送去见佛祖那时。
想到此处,她只觉心中不再平静,忙微微闭眸,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自顾自的念起佛号,丝毫不顾衣贡延不赞同的眸光。
不赞同又怎样?还不是等顾忌着她古家在朝廷的势力忌惮三分,这便是她古曼柔刚出佛堂便能轻而易举将大权拿回的原因,她懂这个男人,在权势面前,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笑话一句,想着,她平静的嘴角悄悄掠起嘲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