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连紫檀放下手上的刻本,抬头怔然看着彩鸾。
房内幽静冷清,带着一丝梅花清香,夹杂适才画师来潇湘阁替连紫檀画了画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味儿,形成独特的香味。
连紫檀端坐在披着兽毛椅套的长背椅子上,彩鸾站在她的面前,垂头轻声重复说道:“三小姐的画像也被送了进宫。听绫罗阁的丫鬟碎嘴,画师画画的时候三小姐打扮得十分出彩,看过画像都人都说画的极美。奴婢看,就算再打扮,也比不上小姐的三分呢。待小姐的画像进了宫,定会被太子爷看中的。”彩鸾捂嘴轻笑,讨巧的说着奉承话。
连府里谁人不知二小姐和夫人戚氏如出一撇,都是美人胚子。朱唇不点而红,花颜既娇且媚,秋瞳明亮如水,五官纤巧,身段优美。
就是彩鸾自己身为女子,有时候也会看着小姐失神,又何况其他人?
连紫檀看了彩鸾一眼,只微微一笑不语。
死去的顾氏是个美人,若不论疯疯癫癫的连红漫,只说连绿央,她年纪尚幼,虽然跟顾氏有几丝相似,但绿央身段矮小略圆,眉目又一团稚气未曾舒展,所以绿央在众多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
连紫檀是知道自己的画像肯定会被爹爹送进宫的,现在朝廷命官和各地方官员,哪府不是想着使出浑身解数让海选被挑上,进入皇宫后,一朝被太子相中。就算只得了个侧室也罢,到时候也是个正经的太子侧妃,享尽富贵。待太子登了位,更成为天子妃缤,好命一点,说不定还会登上凤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
连汉文也是打着那样的主意。连紫檀貌美出众是众所周知,更难得的是还是一个才名远播的京城才女。这样的女子想让太子看中不是比大部分人更有胜算么?
但三妹妹的画像为何也被爹送进宫?似乎因为此次选妃一事,三妹妹也不用下庄子了。
连紫檀眸色深沉,淡淡道:“三妹妹才十三岁,身段还没有长开。世子一直很喜欢三妹妹,爹怎么会递三妹妹的画像进宫?娘不会说过爹赞成三妹妹进世子府吗?”
彩鸾道:“依奴婢的感觉,世子爷约莫把三小姐当成妹妹罢。要不这几年来,世子爷为何不上门求亲?三小姐现在说小也不算小了,先定了亲,待及笄再成亲亦是可以的。如今三小姐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哪里像个大姑娘?世子爷固然宠爱她,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三小姐像妹妹一样惹人疼爱。”
彩鸾说的不无道理,连紫檀垂目沉思了一会,道:“这么说来,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母亲曾经命人挡帖,但其实世子府并没递过帖子让三妹妹出府……”以往隔三差五都会递帖子,世子府的轿便会接绿央出府,这些时日让府里的事忙得无暇顾及,回想起来,确实已经好些天没听闻过世子府的帖子了。
事情似乎透着不对劲。连紫檀对彩鸾吩咐道:“彩鸾,一会你去问问,三妹妹有没有私下偷偷出府。”
彩鸾道:“早上的时候奴婢已经问过了,说是没有。”
连紫檀颦眉问道:“她的话可信?她可是服侍了三妹妹十年了,怎会突然……”
彩鸾笑着道:“小姐放心。不管怎么样,她和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了。咱们可是握有她放火的证据,她就只能依赖咱们,翻不了天去。”
连紫檀点点头,道:“你要好好看着点。”
彩鸾应道:“奴婢知道。”她给连紫檀冷掉的茶水添上新砌的茶水。还用手板子把正在炉中铐着的火炭拨弄了一下,辗碎了加了几小块让火猛烈点,房间的气温顿时暖意融融。连紫檀又捧起刻本读了起来。她读书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搅,彩鸾识相的退到角落忙去了。
过了一会,火炭啪啦的爆了一个轻响。
连紫檀抬起头,凝视着那抹火光,想了一会,把手上的刻本放下,对彩鸾道:“也不知道母亲的风寒有没有好一点了,你随我去看看吧。”
“是。”彩鸾拿出绣月披风给连紫檀披上,系上了细带子,又拿来暖手袖给连紫檀套上,整理好了之后,二人出了潇湘阁。
连紫檀等人到了浩瀚轩的时候,戚氏正在大发脾气。
细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夫人,您还病着,别气着自己了,身子要紧啊,夫人……”看到连紫檀,细雨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连紫檀迎了进来,对她道:“二小姐你来了正好,快劝劝夫人,奴婢熬了药,夫人都不喝,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还喝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戚氏披头散发,神色苍白,美眸圆瞪,颇有怨怼。她病体未愈,又一番激动,不由得身子一晃。细雨慌忙上前扶着小声劝说着。戚氏站直了,又推开细雨的手。
连紫檀上前几步接过手,扶着戚氏柔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病了要好好喝药身子才好得快。女儿让细雨再端一碗药来,女儿服侍您喝。”她睇了一个视线给细雨,细雨领悟,快步走出房门去端药。
戚氏看向连紫檀,看着这十月怀胎生出来皓似自己的脸,伸手摸上连紫檀的脸抚弄着,垂泪道:“我的儿……”
她不禁想起这两****感染风寒,精神不振,稍有点精神的时候,便知连汉文要把连紫檀的画像送入宫中,为一个月后的太子选妃做准备。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竟是把连绿央的画像也送进去了!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以为她不知道吗?不过是想会不会侥幸被太子看中,一举登入凤门!
昔日有世子,现在连太子也是,老爷就是想把绿央往权贵推去。明明她的女儿也是老爷的骨肉,为何老爷这么偏心!
“我儿如此相貌才气,若是老爷肯像对待那小贱人一样为你处处打算着,世子的身边又岂会是那个小贱人!现在连太子那儿也想端一份去,那小贱人也不想想凭她又怎么可以!”戚氏气怒骂着,脸蛋微微扭曲,美貌露出几分狰狞。
连紫檀何等聪明,听戚氏说的这么几句便知戚氏在愤怒什么。这些话若是被传了出去可就不好办了,她示意彩鸾把门带上,扶着戚氏到软榻上坐下,轻拍着戚氏的背顺气,一边柔声说道:
“母亲不用生气,气坏了身子如何使得?爹这么样做,自是有他的意思,母亲可千万别和爹置气。”
戚氏摸着胸口深吸几口气,因风寒而头痛欲裂的难受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气恨道:“怎么不生气!我为他生儿育女,整日战战兢兢的打理府上一切事务,为的是什么!可他是怎么对待我儿女的……!你样样都比那小蹄子出息,他却把一切好的都尽是推给那小蹄子!”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只当连汉文不过是安抚那小蹄子没了母亲!但眼看连紫檀也要十六了,终身大事不能拖了,太子选妃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
偏偏老爷又打着主意要抬举那小蹄子!
这怎么使得?!